熹微晨光从残卷《古方考》批注的褪色处开始缓缓洇染,他翻开第两百七十三页。泛黄纸页间夹着的连翘标本突然簌簌作响,背面褪色的“钟花科”批注正与方可歆昨日脱口而出的拉丁学名重叠。
药吊子咕嘟声里,九制陈皮的甘香忽然裹着二十年光阴的重量,沉甸甸地压在他誊写医嘱的狼毫笔尖。
昨夜炒酸枣仁的研磨声到底惊动了隔壁护士长。她最后望了眼箱角雕着的忍冬纹——那是祖父教她"破而后立"药理的印记,如今倒成了扰民的罪证。
她开始寻找能盛放夜半碾药声的屋子。
街角灌汤包的蒸汽混着桂花香漫开来。她已裹着月白杭绸旗袍站在梧桐树下,灰紫开衫终究抵不住倒春寒,冷风顺着盘扣缝隙钻进中府穴,激得她掩唇轻咳。
正想折返添件大衣,楼梯口传来熟悉的沉香味,混着九制陈皮的甘冽,像极了祖父药柜第三层抽屉的味道。
何苏叶从雾里走出来,烟灰色羊绒衫衬得肩线格外颀长。靛青色衬衫领口翻得一丝不苟,袖口隐约露出半截沉香木珠,整个人像是从民国药铺走出来的贵公子。
周砚书注意到他没戴眼镜,晨光落进他眼睛里,右脸颊的酒窝随着笑意陷下去。周砚书喉间痒意又起,咳出的水汽在睫羽凝成霜色。
"晨露最易犯咳,"他递来的手帕带着温热的触感,边缘绣着极小的忍冬花纹,"小心,别着凉了。"
周砚书攥着房产中介单的手指紧了紧,她礼貌又疏离地接过来:"谢谢何师兄,我在看云栖苑的房子......"
听闻她寻房,何苏叶的手指叩在宣传单上。"3栋201空着,前租客嫌熟地黄炮制时的酒气冲鼻。"
他说这话时神情太自然,仿佛在讨论一味普通药材的配伍禁忌。
晨光穿透梧桐叶隙,在她月白旗袍襟前绣出零星光斑。她鬼使神差地问:"何师兄,那我半夜捣药会吵到你吗?"
何苏叶抬手扶了扶并不存在的眼镜,酒窝深处带着一丝俏皮:"正好,我那罐熟地黄总缺个看火候的。"
像某种神秘的邀请。
周砚书没忍住笑出声。这笑清凌凌跌进青石板缝隙,惊得药圃里熟睡的流萤草抖落夜露。
她后知后觉捂住嘴,穿越后第一次,真切感受到胸腔里涌动的暖意。
原来真正治愈人的从不是药,是晨雾里偶然撞见的,带着酒窝的晴天。
下午两点,周砚书合上租赁合同,瞥见中介所玻璃门映出斜对角的花店木招牌。忍冬藤从老槐树上垂落,金银双色花苞在风里轻轻碰着"清心药圃"的铜牌,正是她常去的中药铺分号。
"何师兄稍等。"她轻拽何苏叶烟灰羊绒衫的袖口。
他点头,算是答应。
月白旗袍掠过积水的石阶。玻璃门开合间带响铜铃,再出来时抱着两束淡绿小花,发梢沾了片忍冬叶:"这是谢礼。"她将稍大的花束递过去,"多谢帮忙找房。"
何苏叶接花时右颊酒窝微陷:"找房本是小事,不需要这么客气。"指尖无意触到她腕间冰凉的玉镯。
周砚书退后半步整理花束包装纸,嘴角梨涡若隐若现:"礼轻情意重嘛,何师兄莫要嫌弃才是。"她鬓角忍冬叶被风掀起,露出耳后极淡的朱砂痣。春色里像滴凝在宣纸边缘的胭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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