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修得共药罐

船身忽然倾斜，原来是一群白鹭掠过水面。周砚书扶住船舷时，发簪掉进河里，长发顿时泻了满肩。何苏叶没去捞那支翡翠簪子，反而从袖中取出桃木梳："上个月在灵岩寺求的，听说能梳顺三千烦恼丝。"

"大师没告诉你这是哄香客的伎俩？"她仰头任他梳理，喉间那颗朱砂痣在月光下像滴血的泪。

"香油钱买的是心安，就像你明知药苦还要喝。"梳齿穿过她发梢，带起细碎的静电，"人活着总得信点什么，信明天太阳会升，信熬过三九必有春。"

船拐进支流，两岸突然亮起连串红灯笼。某户人家在办满月酒，觥筹交错声里夹杂婴儿啼哭。

"上个月接生的那个早产儿..."何苏叶突然说，"今天他父亲送来一篮杨梅，说是自家树上最甜的。"他捏开一颗紫红果实，汁水染红指尖，"其实那孩子现在还在用呼吸机。"

周砚书就着他的手自然的咬破果肉，酸得眯起眼："就像我们治得好伤口，管不了人心？"

"医者父母心是骗人的。"他擦掉她唇边汁液，"真正的好大夫都明白，能治愈的从来只有愿意自愈的人。"对岸传来木屐敲打石桥的声响，由近及远，仿佛岁月走过的足音。

月亮行至中天时，船慢了下来。老艄公蹲在船头抽旱烟，烟锅里火星明灭，像坠落的星星。何苏叶忽然从药箱底层取出个布包，展开是晒干的玉兰花瓣。

"去年春天收的，本来想做安神香。"他将花瓣撒向水面，洁白碎片立刻被水流卷走，"但有些美好，强留反而失了本味。"

周砚书拾起最后一片夹进他衣领："就像你总记着病人说'去年那片雪'，而我只记得'明年那场雨'？"

他们相视而笑时，船尾传来"扑通"一声。原来老艄公把喝空的酒坛扔进了河里，陶罐下沉的咕嘟声惊醒了睡莲。月光突然变得很亮，照得周砚书看清何苏叶睫毛在脸颊投下的阴影，像两把颤动的小扇子。

"有没有人说过..."她伸手触碰他眼睑，"你的眼睛像煎药时的陶罐底部？黑得纯粹，又蓄着火。"

他捉住她的手指按在自己锁骨凹陷处："这里才是火，每次你弯腰捡笔时，衣领里漏出的那粒红痣，足够煮沸三钱黄连。"

评弹声不知何时换成了《白蛇传》选段。老艄公醉醺醺地跟着唱"十年修得同船渡"，破锣嗓子把"百年修得共枕眠"唱成了"百年修得共药罐"，倒意外地应景——却让周砚书笑出眼泪。

两人相依而坐，何苏叶的吻落在她发间时，周砚书记起今晨捣药看见的景象，晨露从竹叶滚落，正好滴进等待的瓦罐。就像此刻月光倾泻，而他们恰好仰起了脸。

月光在青石板路上流淌成河，周砚书忽然直起身子，发梢扫过何苏叶的鼻尖："城东新开了家姑苏面馆，老板的奥灶面能烫平人间所有皱褶。"她晃了晃两人交握的手，"这次来皖南支援，我连吃了三碗。"

何苏叶指尖还缠着她一缕头发，闻言轻轻一拽："周医生这是要带病患尝百草？"他们踩着吱呀作响的木桥上岸时，惊醒了蜷在桥洞下的白猫，猫眼在暗处亮成两盏小灯笼。

面馆屋檐下悬着的铜铃在风里叮咚，老板正用长筷搅动汤锅里翻滚的鳝骨。见两人踏进门槛，他竟从柜台后直接探出半个身子："哟！方医生带相公来查我的灶台卫生啦？"

穿越成何苏叶的朱砂痣提示您：看后求收藏（笔尖小说网http://www.bjxsw.cc），接着再看更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