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声中,房门轻轻合上。周父呆立原地,案上香炉青烟袅袅,在空中勾勒出一个问号。
走廊转角,周砚书扶住墙壁,指尖深深掐进掌心。她赢了这场对峙,却尝不到半分喜悦。远处祠堂的灯火透过雨帘,明明灭灭,像极了那个永远够不着的父爱。
雨幕如织,桑钰撑着油纸伞站在回廊下,看见周砚书从东厢房走出来时,伞面猛地一斜。雨水顺着伞骨滑落,在她脚边溅起细小的水花。
"砚书!"桑钰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前,指尖触到好友额角那道泛红的伤痕,"你父亲他——"
"不妨事。"周砚书偏头避开,发间银簪流苏轻晃,在伤痕处投下细碎阴影。
桑钰的手悬在半空。她认得这个表情——周砚书越痛,笑得越温柔。就像当年被继母当众羞辱后,她还能从容不迫地泡出一壶雨前龙井。
她成了外人眼里端庄稳重的周家大小姐——举止得体,言笑从容,仿佛天生就该是这般模样。
可桑钰知道,这份"稳重"是怎么淬炼出来的。
雨势渐急,她却笑得愈发清明。那些年跪坏的蒲团、写秃的毛笔、弹断的琴弦,都化作了此刻眼底的星光。
——"他们想用规矩困住我,却不知最好的药材,往往生长在最陡峭的悬崖。"
"去我那儿。"桑钰强硬地拽住她手腕,触到一片冰凉,"给你煮姜茶。"
穿过两道月亮门,西跨院的小厨房还亮着灯。桑钰翻出药箱时,铜炉上的水正好沸了,咕嘟咕嘟冒着白气。
"坐着别动。"她蘸了药水的棉签悬在周砚书额前,忽然发现对方旗袍领口第二颗盘扣松了——这个永远一丝不苟的人,竟连衣冠不整都没察觉。
"桑桑,你知道我为什么敢为他死吗?"周砚书突然开口。
桑钰手一颤,棉签差点掉落。
药水在周砚书额角的伤痕上折射出琥珀色的光。铜炉上的水汽氤氲缭绕,将她的轮廓晕染得如同水墨画里走出的仕女。
"正因为我知道,没有他我照样能活得很好。"她抬起眼,烛光在眸中跳动如星,"我的银针救得了人,我的药方养得活自己……”
窗外暴雨如注,却盖不住她清凌凌的嗓音:"但桑桑,你会因为自己走得动路,就拒绝有人搀扶吗?"
窗外惊雷炸响,照亮她半边侧脸。桑钰这才发现,好友眼底尽是温柔与灼人的执拗。
"我周砚书这辈子,偏要强求这个何苏叶。"她指尖轻轻推开那盒白芷膏,药箱里陈年的苦香弥漫开来,"什么通透清醒,什么进退得宜——我偏要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铜壶里的水沸到第三滚,周砚书伸手移开炉火:"祠堂的蒲团跪穿了,银针使断了,药方写尽了,好不容易淬炼出这副钢筋铁骨,难道就为了做个无欲无求的圣人?"
"我要的从来不是谁来照亮我的深渊。"周砚书将松开的盘扣慢慢系好,指尖稳得像在缝合伤口,"而是当我站在光里时,有人能认出——我本就是会发光的。"
桑钰望着好友掌心交错的纹路,突然明白过来——这双手既能为何苏叶挡箭,也能在没有他的岁月里独自称药抓方。就像她此刻松开的盘扣,不是狼狈的疏忽,而是终于有人值得她卸下完美面具的从容。
铜炉余温烘着桂花糕的香气,她拈起一块碎屑尝了尝。"城南的桂花糕太甜了。"周砚书忽然笑起来,眼尾那粒朱砂痣鲜活得像是要滴落,"但下次暴雨夜,我还是会等他买回来。"
桑钰凝视着周砚书被烛光镀上金边的侧脸,忽然将药箱"啪"地合上。
穿越成何苏叶的朱砂痣提示您:看后求收藏(笔尖小说网http://www.bjxsw.cc),接着再看更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