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仇？

黑瞎子继续用匕首划开尸体的脏器官，在焦黑的肉块里翻找起来，解雨臣尝试着用大衣领挡住鼻子，“那么这一次，冻僵尸体意味着什么？”

“符合俄罗斯风情的地域特色？”

“亏你还开得出玩笑。

“几个星期前你还抱怨我在你面前很无趣。

解雨臣一愣，才回忆起那是他们在动身前往日本时说过的话。“你可以把记忆再往前拨一拔。”

“比如说？”

“几十年前。”

这是让里脖子继续进述当年的故事、里牌子听闻便笑了笑，“那群雷子把我当成主要嫌疑人。哦，早些年的中国还没有嫌疑人这么客套的说法，我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么新鲜的用词，但我还是相当清楚，他们认为我就是凶手。”

“我猜你一定很可疑。’

“是啊。就算拿现在来比，穆勒太太也是个烂好人，收留无家可归的华人，还理所应当地把中国的留学生当成家人一般地照顾。哎那个颇受照顾的人看着她的尸体却无动于衷，连一滴眼泪都没流下。”

“这不能当成犯罪的证据。

“你说的对，当时的我有非常充分的不在场证明 不过还是挨了一顿揍 大概无能的人总需要更弱小的一类人来彰显他们的本领，恰好，那时的中国人是最好的靶子。’

“看来你吃了很多苦。

“也不算，至少没给我判刑。洋人的雷子毕音还算开明 挨了几顿拨总管值了 不过也多亏这样，我才有机会看到尸体的照片和他们提供的细节，因为他们想让我说出犯罪手

法。”

即便在工业成熟的德国，由于年代的限制，拍摄出的照片还是模糊，黑白的底片式照片看不出什么太过细节的东西，如果是现代，黑瞎子有信心凭借照片看出一些端倪，可惜身处久远的年代，黑瞎子只能提出他需要看一看尸体。

听起来似乎是个非常欠捧的回答，但里院子的确成功将他们唬住了。面对着几位气势汹汹的警官，淡定的气度为他的可信度增色不少。他说他并非是凶手，而且他有本事帮助警局捉出凶犯。

对于20世纪初期的洋人来说，有着黄色皮肤的东洋人几近是一种下等种族，但非常可笑，他们竟然被一个来自亚洲人的荒谬提议说服了。

“逻辑很简单，”黑瞎子这样对解雨臣解释道：“干出这种事的人明显不是普通人，光从照片我就能感觉出来，我甚至对那具匪夷所思的开过膛的尸体怀疑是不是我们中国的什么术士干的。我撤了个谎，自称我是来自中国的驱魔师，当然，这是源自欧洲的叫法。”

“一听就很迷信，他们信么？”

“是挺扯的，但那个年代，迷信的不止我们中国一家，他们么，半信半疑吧，我倒是能懂，这桩案子一听就很诡异，上面的人迫不及待想快点解决，压得紧，下面自然就慌，不管是谁都行，警局上下都需要一个背锅的，而那时的我，就是主动送上门的冤大头。”

“结果呢？”

黑瞎子的思绪陷入回忆，仿佛他的意识已经穿梭到几十年前的旧德国，“进入宅子的入口一共有三道。”事故的现场是黑瞎子生活了多年的宅院，他自然非常熟悉。入口一共有三道，前门，后门，还有一扇足够通过成年人体型的窗户，但这三道入口都是呈现紧锁封闭状态的。

用当代推理小说的说法来讲，案件构成了一起密室谋杀案。

房间里没有第三人的脚印和指纹，也难怪警方如此迅速地锁定了学生时代的黑瞎子。而事实上，这位唯一的犯罪嫌疑人即有着充分的不在场证明 也没有任何作案动机。穆勒夫人活着，对黑瞎子来说，绝对比死去更好。因为接下来的日子，他又要开始一段居无定所的漂泊生涯，除非他能找到第二个好心人，或是干脆买下一栋房子。

又或者，他能帮助警方找到真凶。出于感谢，他们会帮住这位冤大头搞定后续的问题。在资金运转方面，黑瞎子的家族绝不会为此犯难，哪怕是步入末途的贵族体系，各自家底里也藏着令洋人们眼红的“新鲜货”，黑瞎子缺乏的只是一个快捷的通道。

其实抛却很多起效的，无用的推论，唯一被德国警方认证为凶手的原因还有一个，这位天生黑发的中国人实在是太平静了，没有一丝波澜，也没有一丝对死亡的震撼与畏惧。

解雨臣突然意识到，那时候的黑瞎子己经呈现出了最大程度的悲伤了。

没有等解雨臣做出什么表示，黑瞎子再度开口。

“悲伤也许有吧，但那时候更多的是愤怒。”

“愤怒？”

“我的祖先们，一直积极的与自然搏斗，随时允许自己迎面死亡的勇气也许早就刻进了骨头里。年轻时的我，连同族人们都不会有人畏惧死亡，甚至可以轻描淡写地去迎接。那位老妇人和我熟悉的族人不同，她只盼望一个祥和的晚年，不该以那么壮烈的方式死去。”

“报仇么？”

黑瞎子笑，“这是你第二次这么问了。”

“情节和齐秋有些相似。”

“也可能是我身边的人命都不太好，解雨臣，你得当心。”

解雨臣也笑，他回身从空着的床铺扯下一条白色床单向下一抛，“别担心，我很聪明，不会轻易丧命。”他又顿了一下，“更何况我们命里相仿，负负得正。”

“数学家。”

洁白的床单舒展着铺盖在尸体上，解雨臣朝正前方打开大门的车厢扬了扬头，“继续走？”

“线索太少了，继续吧。”

黑瞎子仍未讲完他当年的故事，解雨臣也仍未得知为何他自信地认为这是冲着他来的东西。

而前面，是否会有什么真正意义上的危险的东西在等着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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