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三生石林

迦叶山第一百零八次钟声落下时，玄明在《楞严经》第七卷末页发现了诡异的水痕。昏黄烛火下，那些晕染开的墨迹像极了昨夜占星台观测到的凶兆——贪狼破军共犯紫微，血色月轮吞食北斗第三星。

檐角金铃突然无风自动。

正在誊抄经卷的指尖微顿，松烟墨在宣纸上洇出个残缺的卍字。玄明抬眼望向窗外，见守夜武僧的影子正被某种东西缓慢蚕食。那不是寻常妖气，而是带着佛门檀香的血腥味。

他霍然起身，腕间菩提串珠撞在青铜灯盏上，迸出七点火星。门外传来住持嘶哑的警示："明儿，莫出禅房！"

可已经迟了。

血色裙裾扫过青石台阶的声响，混着银铃细碎的呜咽，像把裹着丝绒的匕首刺入耳膜。玄明握紧案头镇纸的瞬间，看见纸窗上浮现出曼妙剪影——那人指尖正缠绕着本该供在佛骨塔顶的九环锡杖光晕。

"小师父好狠的心。"慵懒女声穿透雨幕，"让奴家在枫林等了三夜呢。"

禅房门扉轰然洞开。

玄明瞳孔中映出颠倒众生的妖异画面：赤足女子悬坐在暴雨中，足尖挑着的宫灯照亮腕间金钏，每只钏子上都刻着迦叶寺圆寂高僧的法号。她身后漂浮着十二朵业火红莲，却有一缕纯净佛光自眉心透出。

"檀越可知这是第几次擅闯佛门净地？"玄明掐住掌心，檀香混着女儿香扑面而来。他注意到对方腰间银铃缺了一枚，正是三日前藏经阁失窃案现场遗留的样式。

绛羽轻笑，染着丹蔻的指尖划过虚空。暴雨突然静止，悬浮的水珠里浮现出玄明再熟悉不过的场景——佛骨塔地宫中，少年僧人正用指尖血喂养笼中金翅雀。

"第一百零八次。"她踏着凝固的雨珠走近，发间金步摇垂下血玉流苏，"每次轮回你都说同样的话，不腻么？"

玄明手中佛珠突然断裂，檀木珠坠地时显出真容——每颗都是赤金雀羽裹着血痂。他额间渗出冷汗，某些被封印的记忆正在突破禅心禁制。

"嗔念起，则魔障生。"绛羽突然贴近他耳畔，吐息带着雪松香，"你猜这次住持大师要罚你跪几炷香？"

窗外传来降魔杵破空之声。玄明本能地将女子拽入怀中，十八罗汉虚影擦着绛羽鬓发掠过，在墙面留下焦黑刻痕。这个动作让两人俱是一震，百年轮回养成的肌体记忆比禅心更早苏醒。

"你看。"绛羽指尖点上他心口，僧衣下渐渐浮现金翅雀纹身，"你的无垢金身早被我破了。"

暴雨重新倾泻而下。住持惊恐的呼喊声中，玄明看见女子瞳孔分裂成双重漩涡——左眼映出佛前明灯，右眼翻滚着幽冥血海。她唇间吐出带着金光的妖言：

"你镇守的佛骨舍利，本就是我被剜去的佛心。"

佛骨塔方向突然传来惊天巨响。整座迦叶山开始剧烈震颤，玄明腕间菩提珠不受控制地飞向夜空，与塔顶迸射的金光交织成巨大雀影。历代高僧设下的禁制在雀鸣中土崩瓦解，露出塔底血玉棺椁中与绛羽容貌相同的金身女菩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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