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十一 章：折痕里的星光

林婉的指尖在病历本边缘留下半月形的压痕。病房里消毒水的气味突然变得刺鼻，监护仪规律的"滴滴"声像把钝刀，一下下锯着她的神经。秦风左手无名指上的疤痕在LED灯下泛着珍珠母的光泽，那是三年前被咖啡杯碎片划伤的痕迹。

"这些是什么时候拍的？"她扯下墙上最显眼的监控截图。相纸背面渗出胶水的黄渍，边缘已经卷曲。

秦风喉结滚动了一下。他摸出枕头下的手机，打字速度比平时慢许多，屏幕映出他睫毛在纱布上投下的阴影。"每次你开展览。"机械女声念出这行字时，窗外正好有救护车呼啸而过。

苏晴的咳嗽声从门缝挤进来。她举着的手机屏幕上，拍卖行水印在视频通话界面里时隐时现。"刚黑进系统，"她的指甲敲击镜头发出哒哒轻响，"你们得看看这个。"

林婉接过手机时，秦风突然抓住她的手腕。他的掌心温度比ICU的金属栏杆还凉，三根手指在她脉搏处轻叩的节奏，和当年他们在音乐节上合唱《克卜勒》时的鼓点一模一样。监护仪的波形突然变得密集。

视频里是医院停车场监控视角。暴雨把画面浇得模糊不清，但能看清穿黑风衣的男人冲向急诊入口的瞬间，挡风玻璃碎片在他颈侧划出的血线。林婉的拇指无意识摩挲着屏幕边缘——这个角度，正是她当年躺在救护车里看到的最后景象。

"咖啡渍设计稿的拍卖记录。"苏晴的声音混着电流杂音，"买家IP地址指向上海张江科技园。"

秦风松开林婉的手腕，从病号服口袋摸出对折的便签纸。展开时普鲁士蓝的颜料粉末簌簌落下，纸上是用左手画的星座连线图，天鹰座α星的位置标着日期：2021年8月13日。林婉的声带手术同意书也是这个日期。

床头柜上的纸鹤突然被穿堂风掀起。其中一只撞在输液架上展开，露出内页印刷的荧光防伪标记——是张崭新的音乐会门票，C区12排的座位号在紫外灯照射下泛着幽蓝。

"那天你带着这个来医院？"林婉的声音像被砂纸磨过。门票边缘有被汗水浸透又干透的皱褶，背面用铅笔写着"声带修复术注意事项"，字迹被反复擦拭已经模糊。

监护仪突然发出尖锐警报。秦风扯开病号服领口时，林婉看见他锁骨下方埋着的电极片，电线蜿蜒进纱布缠绕的颈部。他抓起她的手按在喉结的疤痕上，指尖下的皮肤传来不规则的震颤——那是声带手术留下的神经损伤在放电。

苏晴发来的新消息提示音炸响。文件解压进度条爬到100%时，满屏代码中浮出条未发送的短信草稿："别怕，我永远是你的声音。"发送时间定格在三年前车祸发生时的23:17分，比林婉收到分手消息早4分钟。

秦风的手指在虚空中画出螺旋轨迹，最后停在心电监护仪的屏幕上。那些剧烈起伏的绿色波形忽然拼出个模糊的星座图案，是天鹰座最亮的Altair星。林婉摸到自己脸上有温热的液体，才发现监护仪导联线不知何时缠住了她的手腕，金属电极片正贴着她的脉搏。

病房门被猛地推开。夜班护士的橡胶鞋底在地板上擦出刺耳声响，推车上的针管互相碰撞。林婉弯腰去捡掉落的病历本时，看见床底露出半个透明文件袋，里面装着三年来每场设计展的邀请函，最上面那张印着她上周刚获奖的"普鲁士蓝系列"。

"患者拒绝声带修复手术"的字迹在最新检查单上洇开。秦风突然剧烈咳嗽，绷带缝隙间渗出的血珠滴在便签纸上，晕染开那行铅笔写的"下次展览见"。苏晴的视频通话还开着，镜头对着墙上某张剪报——冬季设计周颁奖礼上，林婉身后有个穿黑风衣的模糊身影，左手无名指的反光处能看到细长的疤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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