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饭后,沈振国领着沈晓梅穿过厂区,去测试新研发的防寒服。积雪压弯了道路两旁梧桐树的枝桠,工人们缩着脖子匆匆而过,脚底踩出咯吱作响的碎音。他走在前头,军大衣的下摆沾满了细密的雪粒,偶尔回头递来一罐铁皮暖水壶,声音低沉却带着几分调侃:“苏联专家说热水比酒精更能抗冻,你信不信?”沈晓梅接过暖水壶抿了一口温水,暖意顺着喉咙滑进胸口,驱散了些许寒意。她的目光落在他后颈的一颗朱砂痣上,那抹红色在皑皑白雪中格外刺目,仿佛一枚未愈合的伤疤。“沈工。”她忽然开口,语气轻得像风声,“你胸牌下的子弹头……”话未说完,前方停靠的吉普车突然急刹,打断了她的话。“下车。”沈振国猛地拽开车门,指尖不经意掠过她无名指上的银戒,“扶稳帽子,别让风雪钻进去。”风雪愈发肆虐,他背对着她调试仪器,金属手套敲击仪表盘的声音清脆冷硬。沈晓梅瞥见他白大褂内侧别着半截粮票——正是今早从水果糖里掉出来那一张。“显影剂C-7的标签和铜钥匙形状一样。”她凑近一步,低声说道,吐出的白气擦过他的耳廓。沈振国的手指微微一颤,读数笔差点戳到温度计上。“那是……备用零件。”他的解释含糊不清,耳尖却悄然泛红。远处厂房传来吊车轰鸣,掩盖了他加速的心跳声。测试进行到一半时,沈振国突然扯下防寒服的手套,将沈晓梅的手按在冰面上:“指尖温度太低,回车间去。”她挣扎间触到他掌心粗糙的薄茧,像是砂纸般磨人,却又烫得令人心惊。“你手心怎么这么热?”她脱口而出。雪粒落进两人交握的指缝间,融化成一道蜿蜒的水痕,在冰冷中显得格外温热。傍晚收工时,沈振国塞给她一叠饭票:“苏联专家撤走前留的,能换红肠和列巴。”沈晓梅数着粮票边缘的齿孔,猛然发现最底下那张背面多了一个铅笔画的标记——小小的北极星旁标注着“1968.12.25”。她猛地抬头,却看见沈振国正倚着吉普车嚼着水果糖,军大衣的领口露出半截金属玫瑰怀表。“明天去黑河采样。”他吐出糖纸,眉眼间带着一丝挑衅,“敢不敢跟着研究所的车跑长途?”话音刚落,广播站骤然响起《茉莉花》的旋律,八十年代流行的曲调混杂着电流声飘荡而来。沈晓梅攥紧手中的粮票,低头闷笑:“沈工,你的糖纸好像沾了碘酒。”沈振国愣了一下,随即抢过她手中的粮票塞进口袋:“别多想。”然而转身时,白大褂的下摆被风吹起,露出一线幽蓝的微光——分明是显影盘在衣袋里闪烁。雪又纷纷扬扬落下,覆盖了他靴底碾碎的冰晶,也无声吞没了一句未曾出口的话:“下次轮回,我提前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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