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商会密谋

铜镜反射的火光在账册残页上跳动，林瑟瑟的笔迹在焦黄纸页上扭曲成蜈蚣形状。

我舌尖还残留着咬破时的铁锈味，统领的刀鞘却突然转向——窗外那个双环髻身影一晃而过，三点朱砂痣在夜色中灼出三簇鬼火。

"搜！连老鼠洞都别放过！"统领的咆哮震得博古架青瓷瓶嗡嗡作响。我趁机将密信残页塞进袖袋，粗粝的纸缘刮过腕间未愈的伤痕。林瑟瑟的银针不知何时已抵住我后腰，针尖透过夏裳刺入肌肤。

"姐姐别动。"她呼吸喷在我耳后，带着薄荷膏的凉意，"崔家要的是活口。"

前厅传来苏姑娘的尖叫，混着瓷器碎裂的脆响。周小姐突然打翻胭脂匣，茜草粉雾中她翡翠戒指划过我掌心，冰凉的金属触感里藏着半枚钥匙。统领靴底铁掌碾过地砖时，林瑟瑟的针尖突然撤回——陈玲的湘妃竹扇正卡在她肘关节要穴。

"走西窗。"我捏碎袖中蜡丸，苏合香气瞬间盖过血腥味。陈玲的珍珠链突然绷断，满地玉珠在官兵靴底爆开，像极了前世除夕夜宫墙下的爆竹声。那个双环髻身影又出现在回廊转角，她提着的六角宫灯照见领口金线绣的崔家家纹。

密道机关启动的闷响从地板下传来，我踢翻烛台。火舌窜上纱帐的刹那，三点朱砂痣的主人突然转头——宫婢特有的三白眼在火光中泛着死鱼般的灰白。前世鸩酒滑过喉管的灼痛突然复苏，我攥紧周小姐给的钥匙，齿痕陷入掌心的疼痛压过幻觉。

"接着！"苏姑娘从梁上抛下青布包袱，粗布撕裂时露出半截鎏金算盘。统领的刀风擦着我发髻掠过，削断的玉簪落地成两截。林瑟瑟突然扑向宫婢，她袖中银针在宫灯下划出流星般的亮线。

地板机关突然卡住，密道口悬在将开未开之间。寒门姑娘们叠起人梯，苏姑娘的算盘珠子暴雨般砸向官兵。"沈姑娘先走！"她粗布衣袖被刀锋划开，小臂上旧伤叠着新伤——上月布庄遭劫时留下的鞭痕还在渗血。

宫婢的宫灯照见林瑟瑟腕间红绳，绳结样式与密信上的暗记一模一样。我喉咙发紧，前世冷宫最后那夜，递来鸩酒的宫婢腕上也有这样的如意结。陈玲突然拽过我手腕，她指甲掐进我虎口："现在不是发呆的时候！"

密道终于轰然洞开，潮湿的霉味混着铁锈气涌上来。周小姐最后一个钻进去，她翡翠戒指在黑暗中划出萤火般的绿痕。我正要跟上，宫婢的尖笑突然刺破喧嚣："娘娘别来无恙？"她声音像钝刀刮着陶瓮内壁，手中宫灯"啪"地爆出绿色火苗。

官兵的脚步声已在回廊转角，林瑟瑟的银针却转向陈玲后心。我扬手打翻妆奁，铜镜反射的月光正照在宫婢脸上——她眼下那颗泪痣是拿香火硬烫出来的。前世那个雪夜，递来鸩酒的宫婢眼角也有同样扭曲的疤痕。

"走啊！"苏姑娘从密道口探出半个身子，她发间木梳缺了两齿。我猛地把陈玲推进密道，转身时宫婢的指甲已抓到我颈侧。她指缝里的朱砂粉沾上皮肤，立刻灼出三道红痕——与前世毒酒发作时的痛感分毫不差。

统领的刀尖挑断我腰间丝绦，荷包里伪造的盐引雪片般散落。宫婢趁机揪住我发髻，镶金护甲刮过头皮的刺痛让我眼前发黑。林瑟瑟突然尖叫着撞过来，她银针扎进宫婢右肩，三点朱砂痣顿时被血染成一片。

"崔家的狗咬狗？"我嗤笑着掰开宫婢手指，她掌心厚厚的茧子摩擦着前世记忆——冷宫那些年，就是这双布满茧子的手每次送来掺了毒的饭食。密道石门开始下沉，苏姑娘的算盘横卡在机关齿轮间，木框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宫婢突然掏出一个哑银匣子，匣盖上的樱花纹正在月光下渗出绿汁。长公主暴毙那晚，妆台上就摆着这样式的匣子。我抬脚踹向她手腕，银匣飞向统领，他条件反射地挥刀劈砍——匣中黑粉爆开的瞬间，整条回廊弥漫起刺骨的腥甜味。

"闭气！"我滚向窗边，八重樱枝桠抽打着窗棂。宫婢在毒雾中踉跄，她领口金线突然崩断，露出锁骨处烙着的"崔"字。林瑟瑟的银针暴雨般射向统领，针尾红绳在月光下织成血网。密道口最后一丝缝隙里，陈玲的珍珠簪正反射着求救的冷光。

我攀上窗台时，宫婢的护甲勾住了裙角。织锦撕裂声里，她突然用冷宫嬷嬷的腔调哼起小调："七月半，鬼门开..."哑银匣残留的黑粉沾上指尖，皮肤立刻泛起尸斑似的紫斑。统领突然捂住眼睛惨叫，他的铜护腕正在毒雾中腐蚀出蜂窝状的孔洞。

窗外雨丝斜飞，我抓住樱花枝纵身跃下。宫婢的尖叫追着后背："娘娘逃得过初一，逃不过十五！"她掷出的宫灯在青石板上炸开，绿色火苗舔舐着雨中飘落的账册残页。我落地时踩到个软物——林瑟瑟的锦囊躺在水洼里，露出半截染血的密信。

巷口传来更夫梆子声，我抹了把脸，雨水混着血水在掌心积成淡红色。宫婢的三白眼突然在墙头闪现，她抛下个物件，那东西划着弧线落进我衣领——是颗发黑的银牙，牙根处刻着前世我寝殿的方位图。

远处胭脂铺的后窗突然亮起灯光，周小姐的翡翠戒指在窗棂上叩出三急两缓。我攥紧银牙冲向暗巷，背后宫婢的笑声像钝刀刮骨："奴婢等着给娘娘收尸..."雷声碾过屋顶时，我摸到腰间硬物——周小姐的钥匙不知何时已沾满铁锈色的血渍。

雨幕中浮现出更多萤火般的绿点，每个光点后都是一盏崔家特制的宫灯。我咬开锦囊，里面染血的密信上，林瑟瑟的字迹与前世冷宫毒酒诏书上的笔迹重叠在一起。

第一滴雨穿透账册残页时，纸上"戌时三刻"的墨迹突然变成紫色——与前世鸩酒发作的时辰分秒不差。

我攥着银牙冲进暗巷，翡翠戒指的叩击声在雨幕中时隐时现。拐角处突然伸出一只布满老茧的手，周小姐的翡翠戒指在黑暗中泛着幽光。"这边！"她拽着我钻进一道暗门，潮湿的霉味里混着胭脂铺特有的茉莉香粉气。

"林瑟瑟没跟来？"苏姑娘的声音从阁楼传来，她正在用算盘珠串成的帘子后包扎伤口。

我摊开掌心，染血的密信残页上"戌时三刻"四个字已经变成诡异的紫黑色。周小姐突然打翻药箱，金疮药洒在信纸上，墨迹立刻像活物般扭动起来。

阁楼地板突然震动，陈玲的珍珠簪从缝隙中滚落。我们屏住呼吸，听见官兵的皮靴踏过楼下柜台，货架上的瓷瓶相互碰撞发出细碎的脆响。"搜干净！"统领的声音近在咫尺，他佩刀刮过楼梯扶手的刺啦声让我后颈寒毛直竖。

苏姑娘突然掐灭蜡烛，黑暗中她的算盘珠子自行滚动起来，在楼板上拼出"崔"字形状。周小姐的翡翠戒指突然发烫，她触电般甩开手，戒面在木地板上灼出焦痕。"他们带了破阵师..."陈玲的唇语在黑暗中几乎不可辨认，我摸到腰间钥匙，铁锈色的血迹不知何时组成了微型符咒。

楼下传来货架倒塌的轰响，统领突然厉喝："退后！"紧接着是瓷器爆裂的脆响——我们埋在货架底层的硝石罐被触发了。热浪掀翻楼板的瞬间，我瞥见窗外宫婢的六角灯飘在半空，绿色火苗里浮现出前世冷宫的布局图。

"跳！"我撞开气窗，八重樱的枝条抽在脸颊上火辣辣地疼。落地时周小姐的翡翠戒指突然碎裂，戒面里掉出半粒药丸——正是前世长公主暴毙前服用的那种。巷口传来宫婢诡异的童谣："七月半，鬼门开，娘娘的轿子空着来..."歌声里混杂着金属刮擦声，像是有人在磨刀。

陈玲突然拽住我往反方向跑，她发间的珍珠簪不知何时变成了骨白色。身后传来木板断裂的巨响，苏姑娘的算盘珠子暴雨般从阁楼窗口倾泻而下，每一颗都在地上弹跳着组成箭头形状，指向城西废弃的染坊。

拐过第三个巷口时，周小姐突然踉跄跪地。她掀开裙角，脚踝上不知何时缠着一缕金线——正是宫婢领口崩断的那根。金线像活物般蠕动，每扭动一次就在皮肤上烙出新的"崔"字。我拔出银牙划向金线，金属相撞竟迸出火星，牙根处刻着的寝殿图突然渗出黑血。

染坊破败的蓝布招牌在雨中摇晃，陈玲踹开木门时，霉变的布料轰倒塌。我们跌进染池的瞬间，宫婢的歌声突然在头顶炸响："...轿子空着等尸抬！"六角灯悬在染坊横梁上，绿火照亮池底——无数银针排列成前世我饮鸩时跪拜的方位。

周小姐突然剧烈咳嗽，吐出的血沫里浮动着金色颗粒。我撕开衣襟想给她包扎，却发现锁骨处不知何时出现了淡紫色的尸斑。陈玲的珍珠簪突然自发拆解，骨白色的珠子滚进染池，水面立刻浮现出林瑟瑟的脸——她正用银针在掌心刻着与密信上一模一样的暗记。

染池边缘的砖石开始渗血，苏姑娘的算盘不知何时自行重组，在血水中拼出"子时"二字。宫婢的笑声从四面八方涌来："娘娘可还记得？前世您断气正是子时三刻..."她话音未落，染坊所有门窗同时砰然关闭，悬在梁上的六角灯突然炸开，绿色火苗化作无数萤虫扑向我们裸露在外的皮肤。

我摸到腰间钥匙，铁锈色的符咒已经蔓延到整个手掌。陈玲突然抢过钥匙插进染池底部的排水孔，金属相撞的刹那，池底银针全部直立而起，针尖对准我们心口的位置开始高频震颤。周小姐挣扎着摸出那半粒药丸塞进我手里，她的瞳孔已经开始扩散："...当年长公主...也..."

宫婢的足音在染池边缘响起，木屐踩过血水的啪嗒声里混着金属轻响。我捏碎药丸，粉末在掌心燃起幽蓝火焰，照亮了池底最后浮现的字迹——是林瑟瑟用银针新刻的："子时三刻，以毒攻毒"。染坊外突然传来整齐的马蹄声，比黑鸦卫更沉重的铁靴踏碎了院墙，宫婢的歌声戛然而止。

陈玲的骨簪突然飞向池底，精准击中最中央那根银针。

整个染池的水瞬间沸腾，蒸汽中浮现出崔家老太君的脸——她手里端着与我前世饮下的一模一样的鸩酒杯。钥匙在排水孔中自行旋转，池底砖石轰然塌陷的瞬间，我听见宫婢发出非人的尖啸："崔家老祖宗要的从来就不是——"

下坠过程中，周小姐的血滴在我眼皮上。透过猩红的视野，最后看见的是塌陷处露出的地下河，水面上飘满点着绿色蜡烛的纸船，每艘船上都立着个穿宫装的纸人，眉心点着三点朱砂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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