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穿透云层时,我站在凤鸣阁前,指尖划过新漆的朱红门柱。
木屑清香还残留在空气中,与远处飘来的早市炊烟混在一起。
"东家,您看这个位置可好?"梳着双丫髻的小丫头踮着脚,将一块鎏金牌匾往门楣上比划。阳光斜照在"女子可为"四个字上,墨迹金粉闪着细碎的光。
我伸手调整了半寸再往左些。"手指碰到冰凉的金属边缘,昨夜熬到三更监督工匠篆刻的场景又浮现在眼前。牌匾挂正的瞬间,身后传来此起彼伏的抽气声。
十几个姑娘抱着锦缎从内室鱼贯而出,鹅黄、藕荷、月白的衣袂翻飞如蝶。最年长的苏娘子突然停下,她的罗裙扫过门槛时带起一阵香风,"沈姑娘,二楼机关都试过了?"
"试了三遍。"我捻起袖中暗藏的银针,针尖在晨光下泛着冷,"赵家绣坊的绣绷送来?"
话音未落,街角传来车轮碾过青石的闷响。八辆乌篷车排成长龙,车辕上烫着"御用"的火漆印。打头的车夫勒紧缰绳,马匹喷着白气在石板上踏出凌乱的蹄印。
"让开!都让开!"
粗粝的呵斥声刺破晨雾。赵掌柜从里钻出来,玄色锦袍下摆着未干的露水。他身后二十多个壮汉围观的人群,腰间佩刀撞在门框上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
"沈娘子是吧?"赵掌柜的拇指搓着翡翠扳指,从袖中抽出一张洒金帖撕成两半,"女子就该在家相夫教子,开什么商会?"
碎纸飘落在我的绣鞋边。人群里爆发出窃窃私语,几个地痞吹着口哨起哄小娘子们绣的花能看吗?""别是拿胭脂水粉充数吧?"
苏娘子攥紧了我的袖角。我反手按住她发抖的手指,指甲陷入她掌心的茧子里,"赵掌柜既然来了,不如看看我们的绣品?"
锦缎滑落的瞬间,整条街突然安静。三米高的双面绣屏风立在厅中央,正面百鸟朝凤图的金线在阳光下流淌如河。我转动隐藏的檀木轴,绣面折射出深浅不一的蓝——用七十二色丝线绣成的京城坊市图,连水井的位置都分毫不差。
赵掌柜的扳指磕在屏风架上,"不过是些花样子......"
"是吗?"我猛地扳动机关。屏风背面"咔"地弹开,整幅漕运商路图在众人眼前展开,新辟的暗线用银线标注,像蛛网般密布在绢面上。
围观的行商们突然动。一个穿着波斯纹样长袍的胡商挤到最前面,络腮胡上还沾着葡萄酒渍,"这图上标注的暗礁位置......"
"与真实航道完全一致。"我抚过图上某个墨点,那里前世记忆里一处关键码头,"三日后举办刺绣大赛,胜者不仅能拿到宫中采买——"指尖顺着漕运划到江南,"还能优先使用这条商路。"
人群爆发的声浪惊飞檐下麻雀。在纷乱的羽毛间,我瞥见街角有个戴皂纱帷帽的身影正匆匆离去。那人转身露出半截手腕——腕骨上方三寸,一点朱砂痣红得刺目。
铜壶滴漏的水声突然在耳边放大。前世记忆如潮水涌来:尚宫局的女官捧着鸩酒,同样的朱砂痣在她斟酒时从口一闪而过。
"东家?"苏娘子扯我衣袖,"波斯商人问能否预定明年的丝绸。"
我收回目光,袖中银针不知何时已刺破指尖。血珠渗进绣线的凤凰眼睛里,将那金瞳染得赤红。
我盯着那滴血珠在凤凰羽翼上晕开,耳边苏娘子的声音忽远忽近。
"东家?波斯商人说要加订五百匹..."我猛地攥紧银针,刺痛让我彻底清醒过来。指尖的血珠滴落在绣绷上,在金色的凤凰尾羽上开一朵小小的红梅。
"告诉他,要订就订一千匹起。"我的声音比想象中嘶哑,喉咙里还着前世饮下鸩酒时的灼烧感街角帷帽人的身影早已消失,但青石板上还留着半个湿漉漉的脚印——今早根本没下过雨,那分明是尚宫局特制的药水痕迹。
赵掌柜突然暴喝一声:"都愣着干什么?"他带来的打手们像得了令的恶犬,瞬间撞翻了两架绣绷。苏娘子绣了三个月的牡丹图被踩出黑脚印,她红着眼眶扑过去要护,却被个满脸横肉的汉子一把推开。
"住手!"我抄起案上铜剪掷向最近那个打手的膝盖。铜剪在空中划出弧线,精准地扎进他的膝窝。那汉子哀嚎着跪倒时,二楼突然传来机括转动的咔嗒声。
十二扇雕花窗同时洞开,每扇窗外都垂下一幅绣品——全是各州府官员夫人的私藏花样。
赵掌柜脸色瞬间煞白,他厚的手掌颤抖着指向其中一幅紫檀木框的绣品:"这、这是..."正是他上月贿赂府的《八仙贺寿图》,右下角还绣着他赵家的暗记。人群里顿时炸开了锅,几个行商踮着脚指指点点:"这不是说要献给太后的寿礼吗?"
波斯商人突然用生硬的官话喊道:"这些花样,我全要了!"他掏出的金饼在案几上堆小山,压住了那半张被撕碎的洒金帖。
阳光照在金饼上反射出刺目的光,得赵掌柜眯起了眼。他身后的打手们面面相觑,有个胆小的已经悄悄往门外挪。
"赵掌柜好大的手笔。"我抚过绣屏上被踩脏的牡丹,指尖沾了灰,"用三千两银子买的绣品,转手就敢说是自家绣娘的手艺?"苏娘子突然会意,从袖中掏出一本账册哗啦啦翻开:"上月二十八,赵记钱庄确实支了这笔银子。"
人群里不知谁先笑出声,接着整个街市都爆发出哄。卖糖人的老汉笑得直拍大腿,连对面茶楼的伙计都趴在窗台上看热闹。赵掌柜的翡翠扳指"啪"地裂了道缝,他猛地转身要逃,却被波斯商人的随从堵住了去路。
"且慢。"我拦住要追出去的苏娘子,从袖中抽出一张烫金帖子,"劳烦赵掌柜把这个带回去。"帖子展开女子商会的邀约函,落款处盖着长公主的凤印。
赵掌柜接帖子的手抖得像筛糠,我分明看见他后颈的汗把衣领都浸透了。
二楼窗边的绣品在风中轻轻摆动,其中一幅《寒梅傲雪图》的落款赫然是先帝御笔。人群中有老者倒吸凉气:"这、这不是当年赐给..."我整理被弄乱的丝线,任由他们去猜。银在指间转了个圈,针尖沾血珠在像颗红宝石。
街角突然传来马蹄声,一队穿着禁军服饰的人马疾驰而来。为首的将领在商会门前勒马,铠甲上的红缨还在晃动:"奉长公主令,护送沈姑娘入宫见!"赵掌柜闻言直接瘫坐在地上,压碎了他刚才掉落的翡翠扳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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