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母体低语

林夏在剧痛中蜷缩在祠堂角落，指甲深深抠进青砖缝隙。腹中的第二心跳越来越强，与江心初代之卵的脉动形成完美共振。每次跳动都带来一阵记忆碎片——戴着青铜冠冕的君王将玉璋投入大江，水下升起无数发光人影；披发纹身的巫师围着篝火舞蹈，火焰中浮动着三目蛇的虚影；最清晰的是最后一幕：某个与她容貌相似的女子被铁链锁在祭坛上，腹部剖开的伤口中，蜷缩着个散发蓝光的胎儿。

"呼吸！控制你的膈肌！"陈胥用鎏金匕首划开她领口，刃尖悬在她心口发光的蓝色纹路上方，"它在通过生命源质同化你的神经系统——"

林夏的尖叫声震碎了祠堂最后几块完好的窗玻璃。她的虹膜完全变成蓝金色，耳后鳃状结构扩张到极限，脖颈青纹浮现出细密的鳞片。苏半夏突然扑上来，将半面铜镜按在她额头。镜面接触皮肤的瞬间，林夏的视野被拉入某种水下视角：

幽蓝的深水中，十二根青铜柱环绕着黑色巨卵。每根柱子上都锁着个腹部隆起的女子，她们脐带连接着柱底的发光胚胎。最中央的柱子上，林夏母亲大张的嘴里游出细小的气泡，她腐烂的手指正指向某根刻着"姒"字的青铜柱——那里空空如也，铁链垂落在水底。

"第七根......是留给你的......"苏半夏的声音夹杂着低频震动，"你母亲用最后的力量......破坏了传承序列......"

祠堂外传来整齐的吟诵声。透过门缝，林夏看到二十多个变异程度不等的镇民跪在岸边，他们额头统一刺着三目蛇纹，为首的正是镇医院那个脚踝长蹼的"医生"。这些人手持青铜器皿，正在将黑水倒入临时挖出的沟渠，组成与《黑水经》上完全一致的祭祀阵图。

"叛祭者。"陈胥的子弹穿透门板，击中为首者胸口。那"人"只是晃了晃，伤口处钻出神经束般的触须，很快自我修复。"黑水族里信奉初代神的一派，认为定期献祭削弱了族群力量。"

林秋明突然剧烈抽搐起来。他撕开上衣，露出爬满青纹的胸膛——那些纹路正组成与初代之卵表面完全一致的血管图案。"它......在召唤所有混血种......"他眼球凸出，声带发出不似人类的低频震动，"姒女......归位......"

黑色石碑突然迸发强光。林夏怀中的青铜匣子自动开启，露出里面拳头大小的发光体——它像颗微型初代之卵，表面密布金色血管。当光芒照射到林秋明身上时，他皮肤下的游动物体瞬间僵直，随后疯狂涌向指尖，从指甲缝中钻出无数发光丝线。这些丝线在空中交织，形成个微缩版的黑水玄宫三维模型。

"子卵在重构母体记忆！"苏半夏用铜镜折射光线，聚焦在模型中央。放大后的画面显示倒立金字塔底部有个六边形密室，里面悬浮着十二具水晶棺，其中十一具都躺着腹部隆起的女子，唯有最中央那具空着，棺盖上刻着林夏的名字和生辰八字。

林夏腹中的共鸣突然变成剧痛。她呕出大口蓝色液体，这些液体落地后竟自动流向石碑，在表面蚀刻出新的巴蜀图语。陈胥用匕首尖挑起一滴尝了尝，脸色骤变："生命原浆......你体内在合成孵化初代所需的......"

江心传来闷雷般的轰鸣。初代之卵表面裂开细缝，喷出的不是液体，而是某种发光雾气。雾气所到之处，江水自动分离，露出直通玄宫的水道。更骇人的是，水道两侧的水墙中浮现出无数女子面容——历代祭品新娘的幽灵正透过水幕凝视林夏，她们都长着与林夏相似的眉眼。

"母亲......"林夏不自觉地向前迈步。她手臂上的青纹自动延伸，与石碑发出的光线相连。祠堂地面开始下沉，露出下方被发光苔藓覆盖的阶梯。陈胥想拉住她，却被某种无形力量弹开，鎏金匕首"咣当"坠地。

苏半夏突然展开张泛黄的丝绢："我祖母的日记！上面说祭品新娘制度始于大禹之女——她自愿与初代共生，换取黑水族不再上岸食人的承诺！"绢布上画着幅古老的契约图，戴青铜面具的禹王正将个婴儿交给水中的三目蛇，而蛇尾缠绕的正是初代之卵的雏形。

林夏的视网膜上突然叠加出双重影像——现实中的祠堂与记忆里的祭坛重叠在一起。她看到母亲被锁在青铜柱上时，腹部青纹与自己现在的一模一样；看到父亲抱着婴儿期的她跳入古井，井底刻着"以姒血断契"的铭文；最震撼的是最后闪现的画面：陈胥二十年前站在同样的位置，手中鎏金匕首刺穿的却是他自己的胸口！

"我明白了。"陈胥捡起匕首，突然割开自己左臂静脉。流出的血不是红色，而是掺杂金丝的蓝。"当年考古队九人中，只有我和你父亲是禹王血脉后裔。我们抽签决定谁成为'守门人'——用自身精血延缓初代苏醒。"

他扯开衣领，露出心口处与林夏呼应的蓝色纹路："你父亲选择保护女儿，我选择继续使命。但现在......"他看向江心越来越大的裂缝，"......需要王血与祭品血脉共同完成封印仪式。"

石碑投射的全息影像突然变化。年轻的三叔公浑身是血地爬进某间密室，将青铜匣子塞入石缝。视角拉远，可见整座倒立金字塔其实是某种生物装置，十二根青铜柱对应着长江流域的十二个古祭坛。而黄泉镇的位置，恰好压在初代之卵的"脑部"正上方。

林夏腹中的第二心跳突然加速。她不受控制地走向水道，每步都在青砖上留下闪着蓝光的脚印。叛祭者的吟诵声越来越响，他们割开手腕将黑血倒入江水，喂养水墙中那些饥渴的幽灵。当林夏的脚尖触到水面时，不可思议的一幕发生了——江水自动分开，形成三米宽的干燥通道，直通玄宫大门。

"生命源质共鸣......"苏半夏想追上去，却被水墙中伸出的苍白手臂拦住。只有林夏能通过这条水道，因为只有她体内流淌着能孕育初代的王室之血。

通道尽头，玄宫的青铜门完全敞开。门内站着个穿白衣的女子，她腐烂的面容依稀能看出林夏的影子，脐带还连着个散发蓝光的胎儿形状雾团。当林夏距离她还有十步时，女子突然抬手，露出腕部与林夏一模一样的胎记。

"不是......祭品......"女子的声音像无数气泡炸裂，"是......平衡者......"

初代之卵的裂缝突然扩张，喷出的雾气在空中凝结成十二面体的晶体结构。林夏瞬间理解了全部真相——这不是卵，是囚笼。大禹将初代封印在水晶核心，而黑水族世代守护的其实是防止初代逃逸的装置。祭品新娘制度，则是通过王室血脉定期加固封印的残酷方法。

"需要......王血重启......核心......"幽灵母亲指向林夏的心口，又指向陈胥的匕首，"但......会烧尽......生命源质......"

陈胥不知何时出现在通道中。他的冲锋衣被无形力量撕碎，露出布满金色符文的胸膛。鎏金匕首悬浮在他掌心上方，刃身上的"姒"字正与初代之卵的裂缝同步闪烁。

"禹王凿只能使用一次。"他声音平静得可怕，"要么你死，用生命源质永久封印初代；要么我死，用王血暂时加固囚笼——但下次苏醒就是末日。"

水墙中的历代新娘幽灵突然集体伸手，苍白指尖距离林夏只有寸许。她们齐声低语："选择......"声波震得水道两侧的水墙泛起涟漪。林夏看到每个幽灵腹部都连着发光脐带，这些光带最终都汇向初代之卵的核心。

祠堂方向传来爆炸声。苏半夏的尖叫穿透水幕："子卵被激活了！石碑显示——"余音被更剧烈的震荡吞没。林夏回头时，看到青铜匣子里的子卵正高速旋转，表面血管突突跳动，与玄宫内的初代形成引力漩涡。

幽灵母亲突然抓住林夏手腕。腐烂的唇贴上她耳际，吐出带着腐鱼气息的耳语："你腹中跳动的......不是初代幼虫......是能控制它的......钥匙......"

初代之卵完全裂开。出现在裂缝中的不是怪物，而是个蜷缩的人形光影——那轮廓与林夏梦中所见一模一样。当它缓缓抬头时，林夏在剧痛中终于明白自己真正的身份：她不是祭品，不是容器，而是两千年前大禹之女与初代共生留下的后裔，是唯一能同时控制又毁灭初代的存在。

陈胥的匕首突然飞向初代核心。林夏在千钧一发之际纵身跃起，蓝金色血液在空中划出耀眼轨迹。她的指尖先一步触到光影，腹中的第二心跳与初代核心形成完美共振。

整个长江为之沸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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