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月下之约

“清凰，从今日起，你跟着学管家。”

沈相这句话轻飘飘落下，却像一块巨石砸进平静的湖面。膳厅里，白氏的筷子"啪"地掉在桌上，沈清鸾更是瞪圆了眼睛，活像只被掐住脖子的鹌鹑。

沈清凰放下汤匙，恭敬地福了福身：“女儿谨遵父亲教诲。”

她面上平静，袖中的手指却微微发颤。前世直到死，父亲都不曾正眼看过她，更别说让她接触府中事务。如今这一步棋，终于走成了。

“老爷！”白氏强撑笑脸，“清凰年纪尚小，又不懂这些……”

“十五岁还小？”沈相冷冷打断，“她母亲当年十五岁已执掌中馈多年。”说着意味深长地看了白氏一眼，“何况，总比那些中饱私囊的人强。”

白氏脸色刷地变白，显然想起了那本要命的账册。

回到院子，沈清凰立刻命紫苏取来府中名册。指尖划过一个个名字，她在几个关键位置点了点：“这几个人，想办法安排到重要岗位。”

“小姐，”青黛端来热茶，小声道，“方才二小姐去了夫人院里，哭得很厉害。”

沈清凰轻笑。沈清鸾当然要哭，管家权意味着地位，更关乎日后嫁妆的分配。前世白氏就是靠掌控中馈，将母亲留给她的嫁妆吞了大半。

“让她哭。”沈清凰抿了口茶，“对了，我让你打听的事如何了？”

青黛压低声音：“三皇子府上近来频繁有人出入兵部，听说是为了西山营的调防。”

沈清凰指尖一顿。果然和前世一样，萧景桓正在暗中拉拢军方势力。她铺开一张纸，迅速写下几行字：“送去给赵风，让他查查这几个人。”

刚吩咐完，小丫鬟匆匆跑来：“小姐，三皇子派人送来帖子，邀您明日去赏梅！”

沈清凰盯着那张洒金帖子，唇角微勾。鱼儿上钩了。前世萧景桓是在半年后才开始接近她，如今因她在狩猎场上的表现，这步棋提前了。

次日，梅林内暗香浮动。

萧景桓一身月白锦袍，亲手为沈清凰折下一枝红梅：“沈小姐可知，红梅虽艳，却最是傲雪凌霜？就如小姐一般。”

沈清凰接过梅枝，故作羞涩地低头：“殿下谬赞了。”

“清凰不必多礼。”萧景桓突然亲近地唤她闺名，“我与你兄长是挚友，你便如我亲妹一般。”

亲妹？沈清凰心中冷笑。前世他也是这般温言软语，骗得她交心，最后却亲手将她推向死亡。她假装无意地问道："听闻殿下近日忙于西山营事务？"

萧景桓眼中闪过一丝警觉：“清凰如何得知？”

“猜的。”她眨眨眼，“那日狩猎见殿下与西山营统领相谈甚欢。”

萧景桓神色稍缓：“清凰真是心细如发。”他忽然压低声音，“其实我正想与沈小姐商议一事。镇北王世子近来动作频频，恐有不臣之心……”

沈清凰心头一跳。好一招离间计！前世萧景桓也是这般污蔑忠良，没想到今生竟用到了楚临渊身上。

“殿下，”她故作天真，“世子不是刚立战功吗？”

“正是功高震主啊。”萧景桓叹息，“若沈小姐能提供些他在府中的动向……”

原来如此。沈清凰心中雪亮，萧景桓是想利用她监视楚临渊。她假装思考片刻，忽然指着远处：“呀，那不是七公主吗？”

趁萧景桓分神，她巧妙转移话题。回府路上，她默默记下萧景桓透露的每一处细节——这些都是将来对付他的利器。

刚踏入院子，青黛就匆匆迎来：“小姐，夫人把浆洗房的青黛关进柴房了，说是偷了东西！”

沈清凰眼神一厉。青黛是她前世最忠心的丫鬟，最后为护主而死。这一世她早想将青黛调到身边，却一直没找到合适机会。

“去柴房。”

柴房里，青黛被捆着手脚，脸上带着巴掌印。看见沈清凰，她挣扎着跪下：“小姐明鉴，奴婢没有偷夫人的簪子！”

沈清凰扶起她，发现她手腕上还有烫伤的疤痕——和前世一模一样。她强压怒火，转向看守的婆子：“去告诉夫人，这丫头我审了。”

回到院子，沈清凰亲自为青黛上药：“别怕，从今往后你跟着我。”

青黛泪如雨下：“小姐……”

“我知道你没偷东西。”沈清凰轻声道，“白氏不过是恼我得了管家权，拿你出气。”

当夜，沈清凰正在查看账册，忽听窗棂轻响。她警觉地摸出枕下匕首，却见一个熟悉的身影翻窗而入。

“世子这是要做梁上君子？”她收起匕首，心跳却不受控制地加快。

楚临渊一身夜行衣，肩头还带着夜露：“明日我要出征北疆。”

沈清凰手中账册“啪”地落地。前世这场战役，楚临渊身中三箭，险些丧命。

“何时回来？”她听见自己的声音有些发颤。

“快则一年，慢则……”楚临渊没有说完，只是深深看着她，“沈清凰，你可愿等我三年？”

月光透过窗纱，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投下斑驳光影。沈清凰突然想起前世听闻他死讯时，心头那莫名的刺痛。

“三年后若你未娶，我未嫁……”她轻声道，“我便告诉你一个秘密。”

楚临渊眼中闪过一丝笑意，从怀中取出一块青铜令牌：“这是我府上的暗卫令，若有急事，持此物到城南铁匠铺找陈伯。”

沈清凰接过令牌，触手冰凉。她想了想，从颈间取下一枚小小的玉坠：“这是我娘留给我的护身符，你……带着它。”

楚临渊郑重地接过玉坠，指尖在她掌心轻轻一划，激起一阵战栗。他低声道：“三年后，我必凯旋。”

窗外忽然传来脚步声，楚临渊闪身躲入屏风后。只听沈清鸾在门外娇声道：“姐姐睡了吗？妹妹有要事相商。”

沈清凰迅速将令牌藏好：“有事明日再说。”

“姐姐可是藏了人？”沈清鸾竟推门而入，目光在屋内扫视，“方才好像听见说话声……”

沈清凰冷冷起身：“谁准你擅闯我的闺房？”

沈清鸾一滞，随即笑道：“姐姐别恼，妹妹只是……”她突然吸了吸鼻子，“奇怪，怎么有股松木香？像是男子用的熏香……”

沈清凰心头一跳——那是楚临渊身上的气息。她不动声色地推开窗户：“我方才燃了安神香，妹妹若无事便请回吧。”

沈清鸾悻悻离去，却频频回首，眼中满是狐疑。

确认她走远后，楚临渊从屏风后转出：“你这妹妹不简单。”

“跳梁小丑罢了。”沈清凰皱眉，“不过她突然来访，必有蹊跷。”

楚临渊沉吟片刻：“小心三皇子。我收到密报，他近日与北狄使者有接触。”

沈清凰瞳孔微缩。前世萧景桓通敌叛国的证据，她苦寻不得，没想到线索就这样送到眼前。

“我会留意。”她郑重承诺。

楚临渊深深看她一眼，忽然伸手抚上她的脸颊：“保重。”

下一秒，他纵身跃出窗外，消失在夜色中。沈清凰站在原地，脸颊被他碰过的地方火辣辣的，久久不能平静。

三日后，沈清凰正在核对嫁妆单子，紫苏慌慌张张跑来：“小姐，不好了！三皇子派人来提亲了！”

沈清凰手中朱笔一顿，一滴红墨晕染开来，如血般刺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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