鎏金时刻

暴雨砸在摄影棚铁皮顶上像在敲打空棺椁。顾明城望着镜中完整的脸——陆离用鎏金粉将他残缺的左耳塑造成展翅凤凰，生物凝胶在疤痕上折射出蜜蜡般的光泽。

"爆破组准备！"对讲机里的杂音撕开雨幕。陆离正在给顾明城的手背补色，忽然将朱砂混入颜料："等会儿威亚晃动时，抓紧我给你的护身符。"

顾明城摸到戏服内袋的金属牌，那是今早出现在化妆间的青铜残片，刻着"1918"字样。当他转头想问什么，陆离已经退入阴影，白大褂下摆掠过正在冒火花的配电箱。

镁光灯亮起的瞬间，顾明城看见三十七个机位同时转动。这场爆炸戏要用三百公斤硝酸甘油，空气里弥漫着苦杏仁味。他按剧本走向布满炸点的廊桥，腕间忽然传来灼痛——陆离系的朱砂绳正在发烫。

"Cut！"导演突然举起喇叭，"道具组检查三号机轨道！"

顾明城停在廊桥中央，发现脚下的木板比昨天薄了三公分。他望向监控器前的陆离，对方正在用紫外线灯检查替身演员的面具。雨声骤然变大，盖过了电流异常的滋滋声。

当爆破指令再次响起时，顾明城闻到了磷燃烧的味道。这不是原定的黑火药，而是军用级铝热剂。他转身要逃，威亚绳突然绞住脖颈。第一朵火云腾空而起时，他看见陆离冲破安保人员的阻拦，鎏金粉从指缝漏成一道银河。

"呼吸！"陆离的声音穿透爆炸声，鎏金刀割开威亚的瞬间，顾明城听见自己戏服下传来计时器的滴答声。第二波爆炸掀翻整个廊桥，陆离用身体将他罩住时，顾明城摸到他后腰的枪套。

燃烧的椽木砸在陆离背上，被他反手用液态氮罐冻成冰渣。顾明城被浓烟呛出眼泪，看见对方锁骨处浮现的电子纹身——北纬31°14'，东经121°29'，与他心口的坐标完全重合。

"别看。"陆离蒙住他的眼，往他嘴里塞了颗薄荷糖。顾明城咬破糖衣尝到血腥味，是混着Rh阴性血的解毒剂。当他们滚下安全坡道时，陆离的佛珠卡进他溃烂的伤口，金线菩提籽吸饱了血变成赤红色。

救护车蓝光刺破雨帘时，顾明城攥住陆离被灼伤的右手："三年前的爆炸...你也在现场。"这不是疑问句。他扯开对方浸湿的衬衫，十七道陈旧割痕在冷雨里泛着珍珠母光泽。

陆离任他查看伤口，从急救箱取出柬埔寨尸蜡："当时我躺在你隔壁的病床。"他点燃琥珀色的蜡块，火焰中浮现出燃烧的影视城平面图，"他们在你体内埋了纳米炸弹，每次情绪波动都会缩短倒计时。"

顾明城按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记忆残片突然闪回——戴着鸟嘴面具的医生，写满化学方程式的墙壁，还有陆离隔着玻璃用口红画的莫尔斯电码。

"为什么现在才说？"

"因为今天是你第三十七次自杀未遂。"陆离将鎏金粉撒在伤口上，火焰瞬间转成鸢尾蓝，"也是他们允许我接近你的最后期限。"

警笛声由远及近，陆离突然将顾明城推进下水道。沥青路面在头顶炸开，顾明城尝到陆离唇间的硝酸甘油味。他们在污水中沉浮，陆离的银边眼镜折射出监控无人机的红点。

"抱紧我。"陆离咬开他戏服暗袋，取出青铜残片按进自己锁骨凹陷处。机械齿轮转动声响起，顾明城看见他脊柱浮现出发光电路图——那是整个影视城的地下管网系统。

污水突然退去，暗门在锈蚀的管道后打开。顾明城踉跄跌进密室，数百个全息投影屏悬浮空中，每块屏幕都播放着他不同角度的生活影像。陆离擦燃磷火，照亮墙上泛黄的报纸：《天才特效师葬身火海》《金面具连环杀人案告破》。

"陆离死于三年前。"对方摘掉银边眼镜，露出虹膜上的认证芯片，"我是他制作的仿生人，编号1918。"

顾明城撞翻标本架，泡着蓝宝石袖扣的福尔马林罐应声碎裂。他拾起浸湿的袖扣，突然记起爆炸前夜——有人将这枚袖扣塞进他手里，而监控视频显示那天陆离的遗体还在停尸房。

"他们把你改造成武器。"仿生人露出机械脊椎，"你的眼泪含有定向基因毒素，汗液能催化铝热反应。"他点开某段被加密的记忆视频，画面里真正的陆离正在往顾明城颅内植入芯片。

暴雨声突然消失，顾明城听见自己后槽牙里的信号发射器在响。他举起手术刀对准太阳穴，却被机械臂钳住手腕。仿生人陆离的瞳孔缩成竖线："现在我们要玩个游戏——在下次月圆前，是你先杀了我，还是我先让你找回人性。"

暗室突然剧烈摇晃，真正的爆炸此刻才刚开始。仿生人抱着顾明城跃入通风管道时，后者咬破他的脖颈尝到电解液的味道。无数记忆数据涌入脑海，顾明城看见三年前的自己站在燃烧的片场，手里攥着引爆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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