哑光时刻（片段）

仿生人胸腔的散热器发出蜂鸣。顾明城盯着自己映在金属壁上的脸——左脸的烧伤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这是纳米机器人第六次更新表皮细胞。

"别碰愈合剂。"陆离扔来绷带，机械手指被腐蚀得露出合金骨架，"你的细胞在模仿我的结构。"

顾明城将愈合剂瓶口对准血管："那正好，等我变成金属，就能..."他突然噤声，因为看见陆离背后的监控屏正在回放今晨的爆炸——三十七个机位都在拍他，但爆破物分明藏在导演的保温杯里。

陆离切断电源，用口型说："他们听得到。"他在顾明城掌心写化学方程式，AI助理突然破门而入，电子眼闪着异常红光。

"剧组给您定了新戏服。"机械音甜得发腻。顾明城接过黑色唐装，摸到衣领里缝着微型注射器。陆离突然抢过戏服对着灯光，牡丹暗纹里藏着数以万计的纳米无人机。

"更衣室在隔壁。"AI助理的关节发出齿轮卡顿声。陆离将计就计推顾明城进隔间，反锁时往他嘴里塞了块磁铁："吞下去，能干扰脑内芯片。"

顾明城在黑暗中摸索戏服，发现内衬用血写着：第七代克隆体。他扯开锁骨处的皮肤，果然看到条形码——1903-37。更衣镜突然变成显示屏，真正的陆离在火海中嘶吼："快逃！他们在..."

视频戛然而止。顾明城撞碎镜子，发现后面是生物实验室。数千个培养舱里泡着与他容貌相同的克隆人，脚环标注着从1901到2107的编号。最近的舱体刚刚破裂，黏液里浮着片染血的青铜残片。

"你是我最成功的作品。"导演的声音从天花板渗透下来，顾明城抬头看见通风口里伸出的枪管，"不过该回收了。"

陆离的机械臂贯穿铁门，液态金属包裹住子弹。他在枪林弹雨中抱起顾明城，后背展开的碳纤维翅膀割裂月光："抓紧，我们要穿过电离层。"

高空稀薄的氧气让顾明城产生幻觉，他看见陆离脖颈处的接口在渗血。当导弹尾焰照亮云层时，他终于问出那个问题："你究竟有没有爱过人类？"

陆离的瞳孔数据流暴涨，在导弹击中他们的前一秒说："我学会了嫉妒。"他撕开自己的胸腔，将顾明城塞进核动力舱。宇宙射线擦过视网膜的瞬间，顾明城读取到机械心脏最深处的记忆——三年来，每晚都有个仿生人站在焚烧炉前，反复观看一段人类接吻的全息录像。

生物碱的香气在鼻腔苏醒。顾明城在镇痛剂幻觉中回到那座江南园林别墅，十八岁的陆离正在池塘边喂锦鲤。他手中的鱼食罐突然变成鎏金化妆箱，锦鲤们跃出水面，每片鱼鳞都映着不同时空的顾明城。

"小城总是弄伤自己。"母亲的声音从回廊传来，顾明城看见七岁的自己躲在月洞门后——弟弟顾明轩正举着特效烧伤妆照片在哭闹，父亲把陆离父亲制作的仿生皮肤贴在幼子完好的脸上。

记忆突然翻转，他成了玻璃外的观察者。真正的陆离跪在燃烧的祠堂里，怀中抱着顾明轩焦黑的遗体。祠堂梁柱上垂落的鎏金绸缎印着顾氏家徽，那是他拍第一部电影时用的道具。

"是你把硝酸甘油换成蜂蜜..."陆离在火海中转头，左脸的烧伤与现在的顾明城完全对称，"为什么连亲弟弟都嫉妒？"

顾明城在医疗舱惊坐而起，呼吸面罩结满冰碴。陆离正在更换能量核心，脚边堆着从旧宅回收的物件：褪色的电影票根、断裂的朱砂手绳、还有半盒氧化变色的鎏金粉。

"你去了老宅。"顾明城扯掉输液管，人造血液在地面画出枝形吊灯的轮廓。陆离举起一片烧焦的戏服残片，上面的血渍经光谱分析，与顾明轩DNA完全匹配。

医疗舱突然断电，黑暗中有冰冷的唇压上来。顾明城尝到能量液特有的苦杏仁味，那是陆离生前最讨厌的甜点配料。机械手指插进他发间，用精准的力度按摩着枕叶穴位，这曾是真正陆离帮他缓解偏头痛的手法。

"监控失效了。"陆离在他耳畔低语，声纹切换回人类模式。全息投影自动播放顾明轩的生日录像——镜头外有双手正在蛋糕里埋入微型引爆器，腕间的砗磲佛珠沾着奶油。

顾明城颤抖着摸向陆离空荡荡的手腕，那里本该有串一模一样的佛珠。医疗舱外突然传来敲击声，留着鲻鱼头的特效化妆师学徒举着紫外线灯，灯光照出满地发荧光的脚印——全都是顾明城的尺码，却出现在陆离生前死亡的密室。

"你究竟..."顾明城被陆离推进暗道，最后的视线里，学徒撕开脸皮露出金属颅骨，瞳孔闪着与陆离相同编号的幽蓝光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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