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三章
雨来得突然且凶猛。
马嘉祺站在教学楼门口,望着如注的雨幕皱眉。他没带伞,手机天气预报显示这场雨至少要下一小时。正当他考虑是否要冒雨冲回家时,余光捕捉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白枝狸站在校门处的屋檐下,单薄的校服外套被风吹得紧贴在身上。她没有躲雨的动作,只是呆立着望向雨幕,仿佛前方是万丈深渊而非回家的路。
马嘉祺快步走过去:"白枝狸?你没带伞吗?"
她明显被吓了一跳,右耳的助听器微微歪斜。看清是马嘉祺后,她下意识后退半步,摇了摇头。
"我送你回去吧。"马嘉祺提议,"这雨一时半会儿停不了。"
白枝狸的脸色突然变得惨白。"不...不用了。"她的声音比平时还要轻,"我...我等雨小一点。"
一声闷雷炸响,白枝狸整个人剧烈颤抖起来,双手捂住耳朵。马嘉祺这才注意到她右耳的助听器已经摘下来了——雷雨天气对听力辅助设备很不友好。
"你这样会感冒的。"马嘉祺看着她湿了半截的裤脚,"我家就在附近,先去避避雨吧。"
白枝狸猛地摇头,长发上的水珠甩到马嘉祺脸上。"不行...我必须回家..."
"那至少等雨小一点。"马嘉祺坚持道,"你看,你都在发抖了。"
确实,白枝狸的颤抖已经超出了寒冷范畴。她的目光不断瞟向手机上的时间,呼吸越来越急促。当又一道闪电划过天空时,她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呜咽。
马嘉祺做出了决定:"我家五分钟就到,雨停了我就送你回家。"不等她反对,他已经脱下外套举在两人头顶,"跑吧!"
冰凉的雨水很快浸透衬衫。白枝狸迟疑了一秒,然后像只受惊的小动物般钻进了他的外套下。她身上有股淡淡的药膏味,混合着雨水的气息。
马嘉祺家在一栋普通的居民楼里。电梯上升的三十秒里,白枝狸紧贴着角落,湿透的校服滴着水,在地板上形成一小滩水洼。她的嘴唇发紫,不知是冷还是恐惧。
"妈,我回来了!"马嘉祺推开门,温暖的灯光和饭菜香气一起涌出来,"还带了个同学,雨太大了。"
马妈妈从厨房探出头,看到落汤鸡似的两人,惊呼一声:"天啊!快进来!"她快步走过来,伸手要拉白枝狸,"这孩子,都湿透了..."
白枝狸猛地后退,后背撞在门厅的墙上,眼中闪过一丝惊恐。
马妈妈的手停在半空,目光从白枝狸湿漉漉的头发移到她不合身的校服,最后落在她防备的姿态上。某种理解在她眼中闪过。
"浴室在那边,"她温和地说,刻意保持距离,"嘉祺,去拿你的干净衣服给同学换上。我去煮点姜汤。"
白枝狸站在浴室门口犹豫不决,手指绞在一起。
"都是新洗过的。"马嘉祺递过一叠衣物,"我在外面等你。"
浴室门关上的声音很轻。马嘉祺走向厨房,看到妈妈正在切姜。
"那个女孩..."妈妈低声问,"是你们班新转来的?"
马嘉祺点头:"她家里...情况不太好。"
妈妈的眼神变得复杂:"她身上有伤,对吧?"
马嘉祺怔住了:"您怎么..."
"我是护士,儿子。"妈妈叹了口气,"她躲避的动作,护住左臂的习惯,还有那种眼神...我在急诊科见过太多这样的孩子了。"
浴室方向传来一声闷响,接着是什么东西掉在地上的声音。马嘉祺冲过去,敲门问道:"白枝狸?你没事吧?"
没有回应。
马嘉祺犹豫了一下,推开门缝。白枝狸跌坐在湿漉漉的地砖上,马嘉祺的T恤套了一半,露出瘦骨嶙峋的后背——那上面布满了纵横交错的伤痕,有些已经发白,有些还是新鲜的紫红色。
她慌乱地拉扯衣服想遮住身体,却因为地面太滑而再次失去平衡。马嘉祺下意识冲进去扶住她,手正好握在她左臂上。
白枝狸发出一声痛苦的抽气声。
马嘉祺松开手,震惊地看着自己手指上沾到的淡淡血渍。"你在流血!"
白枝狸摇头,挣扎着想把衣服穿好,但马嘉祺已经看到了——她左臂内侧有一道新鲜的伤口,像是被什么锋利物品划伤的。
"让我看看。"他强硬起来,抓住她的手腕。
伤口比想象中更深,边缘红肿发炎。白枝狸放弃抵抗,任由他检查,眼神空洞得像个人偶。
"这是怎么弄的?"马嘉祺声音发颤。
"碗。"白枝狸轻声说,"昨晚...洗碗的时候摔了一个。我爸用碎片..."
马嘉祺的胃部一阵绞痛。他翻出医药箱,小心翼翼地用碘伏清理伤口。白枝狸全程没发出一点声音,仿佛这具伤痕累累的身体不是她自己的。
"好了。"马嘉祺贴好纱布,"其他伤也要处理吗?"
白枝狸摇头,终于把T恤穿好。马嘉祺的衣服在她身上显得过于宽大,更显得她瘦小得可怜。
餐桌上,马妈妈摆好了热腾腾的姜汤和饭菜。白枝狸坐在椅子上,身体僵硬,眼睛盯着碗筷却不动手。
"吃吧,别客气。"马妈妈给她盛了碗汤,"嘉祺说你在学校成绩很好?"
白枝狸惊讶地抬头,看向马嘉祺,后者正往她碗里夹菜。"赵老师说的,"他解释道,"你上次小测验数学是全班第三。"
一丝难以察觉的光彩闪过白枝狸的眼睛。她低头小口喝汤,动作拘谨得令人心疼。
"我爸妈...会担心。"吃到一半,白枝狸突然说,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
马嘉祺和妈妈交换了一个眼神。"等雨小一点,我送你回去。"马嘉祺说,"已经给你家里发信息说你躲雨了吧?"
白枝狸摇头:"我手机...被收了。"她顿了顿,"因为...弟弟说我偷看他。"
马妈妈的手握紧了筷子,指节发白。"多吃点,"她最终只是又给白枝狸夹了块鱼肉,"你太瘦了。"
雨势渐小已是两小时后。白枝狸坚持要回去,马嘉祺拿了把伞送她。夜色中的城市霓虹闪烁,积水映出扭曲的光影。白枝狸走得很慢,仿佛每一步都在走向刑场。
"你家住哪?"马嘉祺问。
白枝狸指了个方向。随着街景越来越破旧,马嘉祺的心沉了下去。最后他们停在一栋墙皮剥落的老式居民楼前,楼道灯坏了,黑暗像张大口等着吞噬什么。
"就送到这里吧。"白枝狸声音颤抖,"谢谢你...今天的...一切。"
马嘉祺摇头:"我送你到门口。"
白枝狸眼中闪过一丝恐慌,但没有反对。四楼的走廊尽头,一扇锈迹斑斑的铁门透着不祥的气息。还没走到门口,里面就传来砸东西的声音和一个男人的怒吼:
"那死丫头片子敢不回来做饭!看我不打断她的腿!"
白枝狸整个人僵住了,脸色惨白如纸。
"那是...你父亲?"马嘉祺低声问。
白枝狸点头,手指紧紧攥住书包带,指节发白。门内又传来一个女人的尖叫:"赔钱货!养你有什么用!不如早点嫁出去换彩礼!"
马嘉祺的心脏狂跳。他突然明白了白枝狸为什么宁愿站在雨里也不敢回家。
"你不能回去。"他抓住白枝狸的手腕,"跟我走。"
白枝狸摇头,眼中含泪:"我必须回去...不然明天...会更糟..."
"他们会打死你的!"马嘉祺压低声音怒吼。
白枝狸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不会的...打死了...就卖不出好价钱了..."
这句话像刀一样扎进马嘉祺心里。他还想说什么,铁门突然被猛地拉开,一个满身酒气的男人站在门口,眼睛通红。
"死哪去了?!"男人怒吼,然后看到了马嘉祺,"这男的是谁?"
白枝狸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同...同学...送我回来..."
男人上下打量着马嘉祺,突然咧嘴一笑,露出泛黄的牙齿:"哟,学会勾引男人了?"他一把拽过白枝狸的胳膊,正好抓在那道新伤口上,"进来!看我怎么收拾你!"
白枝狸被拖进屋内,最后看向马嘉祺的眼神充满哀求——不是求救,而是求他不要介入。门被狠狠摔上,紧接着是响亮的耳光声和白枝狸压抑的啜泣。
马嘉祺站在黑暗的走廊里,拳头攥得生疼。他终于明白了白枝狸身上那些伤口的来源,也明白了她为什么总是沉默、总是恐惧。
雨又开始下了,敲打着走廊尽头的窗户,像是无声的哭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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