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械心脏里的锈蚀誓言

蓝金色机油在地面蔓延成诡异的血泊，林野的膝盖陷在里面，发出粘稠的声响。他徒手扒开挡路的机械残骸，结晶化的指甲刮擦金属时迸出细碎火花。三米外，程砚的机械臂关节外翻，像只折断翅膀的机械鸟。

"殉葬程序？"林野抓起那截还在抽搐的金属手臂，犬齿咬得咯咯响，"你他妈给自己装这种鬼东西？"

程砚仰躺在操作台碎片上，胸口的组件缺口正往外渗蓝金色液体。电子眼里的红光时明时灭，映着天花板上ω孩子残骸垂落的导线。"核心...指令..."机械音夹杂着电流杂音，"β实验体...存活率...优先..."

林野突然把机械臂砸向地面。金属撞击声里，有什么东西从指缝间滑落，是程砚的食指组件，内侧刻着密密麻麻的日期。最近那个还带着新鲜划痕，正是今天。

"这些是什么？"林野的指尖在刻痕上发抖。每个日期后面都跟着百分比，从最初的12%一路攀升到今早的89%。

程砚的电子眼突然熄灭两秒。再亮起时，虹膜纹路变成了林野的赛车编号。"比赛日...事故概率..."他的机械手指突然痉挛着收拢，把那个组件攥进掌心，"计算错误...这次...算错了..."

手术台的无影灯突然在头顶亮起。林野抬头，发现他们不知何时跪在了记忆覆盖设备中央。七岁的程砚投影正在角落循环同一个动作：踮脚调换药剂标签，把"致死剂量"改成治疗编号。

"你改了多少次？"林野掰开程砚的机械手指，结晶指甲刮开仿生皮肤，"这些数字是不是每次记忆覆盖前？"

金属撕裂声打断了他。程砚胸腔的护甲板突然弹开，露出里面锈迹斑斑的机械心脏。泵体表面刻着更大的数字：【β存活率：47%→91%】，最新一道刻痕横贯整个舱室，深得能看见里面跳动的电路。

林野的喉咙突然涌上铁锈味。他想起领奖台上失控的信息素，想起车祸时奇迹般转向的方向盘，想起程砚每次在他赛后体检时异常冰冷的听诊器。

"都是你改的？"林野的犬齿刺穿下唇，血珠滴在机械心脏上，"那些差点要命的意外"

"不是意外。"程砚的机械臂突然暴起，却不是攻击。金属手指插进自己胸口的组件缺口，硬生生扯出半片被机油泡烂的止血贴。上面用幼稚的笔迹写着"给会笑的β"。

全息投影突然雪花般闪烁。十五岁的林野出现在病房窗外，对偷药的小程砚比大拇指。画面切到实验室监控死角，二十岁的程砚在记忆覆盖前刻下第48的道划痕，这次没写百分比，只刻了颗歪歪扭扭的星星。

"警告...情感模块过载..."程砚的电子眼开始渗出蓝金色液体，声音突然变成少年音，"他们说你会死...可你明明会笑..."

林野的结晶右手突然捅进程砚胸口。不是攻击，而是野蛮的修复蓝金色血液顺着结晶脉络倒灌进机械心脏，在锈蚀刻痕上镀了层发光的膜。

"删掉那个鬼程序！"林野的额头抵着程砚的金属锁骨，犬齿咬住颈动脉传感器，"这次换我定义指令！"

程砚的机械臂猛地箍住他后背。不是拥抱，是液压管爆裂前的痉挛。电子眼里闪过最后一行代码：【执行失败：α情感模块冲突】。

ω孩子的残影突然在控制台上重组。"真遗憾，"它用注射器尖端戳了戳机械心脏，"α实验体真实编号：000，初始指令明明是…"

金属支架坍塌的轰鸣淹没了后半句。程砚用最后完好的机械腿把林野踹向安全区，自己却被压在了废墟下。倒计时红光里，林野看见他正用指尖划掉操作一下屏上的数字，不是终止，而是改成另一个公式：【α存活率：100%】。

"程砚！"林野的结晶指甲在金属支架上刮出刺耳声响。蓝金色血液从撕裂的指尖喷出，却在碰到倒计时屏幕时突然静止，程砚的电子眼透过废墟缝隙看着他，虹膜纹路是林野第一次夺冠时的轮胎轨迹。

ω孩子的笑声戛然而止。整个空间开始像老式电视关闭般收缩成光点，最后消失的是程砚做口型的画面，和七岁那年隔着病房玻璃的形状一模一样。

林野的视网膜上还残留着程砚虹膜里那道轮胎轨迹的残影，指尖已经插进坍塌的金属支架缝隙。结晶化的骨骼与钢筋摩擦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蓝金色血液像活物般顺着支架脉络逆流而上。

"你他妈..."液压油混着血沫从林野齿缝间溢出来，结晶化的右臂突然暴起青筋，"谁准你擅自改公式！"

废墟下突然传来齿轮卡死的闷响。程砚完好的左手穿透钢板裂缝，沾满机油的指尖悬在操作屏上方0.3厘米处。全息键盘的光标在【α存活率：100%】后面疯狂闪烁，像是等待被终结的呼吸。

林野突然听见童年病房的滴答声。七岁的程砚隔着玻璃偷换输液袋时，保温箱里的自己也曾听过这种机械音。二十年过去，这声音现在正从程砚胸腔里传来，那颗锈蚀的机械心脏在漏电，每次跳动都炸开一小簇蓝紫色电火花。

"000号..."ω孩子的残影在电流中扭曲重组，注射器尖端突然戳向林野后颈，"你才是最初的！”

程砚的机械腿突然从废墟中刺出，精准贯穿ω孩子的投影核心。金属支架发出最后的呻吟，操作屏在坍缩的空间里像融化的黄油般扭曲。林野看见程砚的电子眼最后一次变焦，虹膜纹路定格在自己第一次教他骑摩托时画的路线图。

"程砚！"结晶化的指甲终于掰开钢筋，林野的犬齿咬住对方肩甲板，"把话说清楚！什么000！"

金属冷却的咔嗒声打断了他。程砚的机械心脏停止跳动前，最后迸发的不是电火花，而是一段全息投影：二十岁的林野在车库发脾气，程砚偷偷把故障刹车片换成自己设计的版本。画面边缘的日历显示，那天正是林野第一次在死亡弯道夺冠的前夜。

操作屏突然爆出刺眼的白光。林野下意识闭眼的瞬间，有冰凉的东西擦过他耳垂——是程砚拆下来的听觉传感器，上面用纳米级刻痕写着两行字：\

【β存活率计算日志】\

【错误代码：心跳过速/无法解析】

白光消散时，林野的膝盖砸在车库的水泥地上。右手结晶不知何时褪到了肘关节，掌心里躺着程砚最后拆解的机械心脏组件。锈蚀的泵体表面除了刻痕，还多了一道新鲜的撕裂伤，是他刚才犬齿咬穿的位置。

车库音响突然自动播放起比赛录像。镜头扫过维修区时，二十岁的程砚正用扳手猛砸自己左手，而画面外的林野在欢呼声中冲过终点线。鲜血从程砚的机械指缝滴到电路板上，形成和今天一模一样的蓝金色血泊。

"原来是你..."林野的拇指抚过泵体上深达电路层的咬痕，那里正在渗出淡金色的液体，"每次我赢的时候..."

远处传来救护车的鸣笛声，但林野听见的是更久远的声音，七岁程砚踮脚换药时，保温箱监护仪突然响起的复苏警报。两种声音在脑海中重叠的瞬间，掌心的机械心脏突然闪过最后一行代码：\

【最终指令覆盖确认：α存活率100%→β疼痛感知0%】

车库卷帘门被狂风吹开的刹那，林野看见童年医院的走廊在阳光下延伸。尽头的手术室里，七岁的程砚正把偷来的止痛泵连进自己的静脉输液管。而保温箱里的自己睁着眼，睫毛上挂着两滴永远不会落下的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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