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公元前 207 年冬，鸿门军帐。

"沛公已入咸阳，收秦府库，却封关拒诸侯。" 范增敲着青铜酒盏，眼角皱纹里凝着霜，"此其志不在小，项王不可不防。"

项羽按剑站起，甲胄上的鱼鳞纹在火光下泛着冷光："叔父说过，刘邦乃沛县亭长，贪酒好色之徒。" 忽然听见帐外马蹄声，"季父到了？"

项伯掀帘而入，衣上还沾着灞桥的雪："沛公遣张良求见，说有密事相商。" 目光扫过范增，"刘邦愿将关中王印让与项王，只求自保。"

范增冷笑："此乃缓兵之计！当年始皇帝东巡，刘邦曾言 ' 大丈夫当如此 '，岂会甘居人下？" 袖中玉玦碰在案几上，叮当作响。

项羽忽然大笑："亚父太多疑！明日设宴鸿门，看刘邦敢不敢来。" 按在剑柄上的手松开，甲胄撞击声惊飞帐外宿鸟。

霸上沛公军帐，张良捏着项伯的玉佩："项伯说，项王怒公拒关，明日鸿门宴怕是凶多吉少。"

刘邦灌下半碗酒，酒液顺着胡须滴在赭色战袍上："子房啊，当年在咸阳，你劝我封存府库，如今倒成了罪名。" 忽然抓住张良手腕，"你说，我带多少人去？"

"白璧一双，玉斗一双，" 张良抽出竹简，"再让樊哙带百骑在帐外候着。" 指尖划过舆图上的鸿门谷，"关键在项伯，他与臣有旧，定会护你。"

鸿门宴席上，项羽盯着刘邦发颤的酒爵："沛公入关中，为何不先报项王？"

刘邦伏地叩首："臣入关秋毫无犯，封存府库，专待将军处置。" 余光瞥见范增连举玉玦，后背冷汗浸透中衣，"闻有小人进谗，使将军与臣有隙..."

帐外突然传来喧哗，樊哙撞开卫士，盾上还沾着生猪肉："沛公为将军破秦，今宴无欢，莫非要杀功臣？" 生猪血滴在青砖上，惊得项庄的剑差点脱手。

项羽忽然笑了："好个壮士，赐酒！" 看着樊哙仰头灌下斗酒，想起巨鹿之战时的悍将，"比之秦将章邯，如何？"

樊哙抹着嘴："将军若信小人言，寒了天下义士心，秦军余孽怕是要卷土重来。" 目光扫过范增，看见对方眼中的杀机。

宴席散后，范增摔碎玉斗："竖子不足与谋！夺项王天下者，必刘邦也！"

公元前 206 年春，汉中郡治所南郑。

韩信盯着案头的治粟都尉印信，指尖捏皱了张良的推荐信："治粟？我曾为项羽执戟郎，难道还要管粮草？"

帐外传来急切的马蹄声，萧何的青骓马未停稳就有人滚落："韩都尉！韩都尉！"

韩信转身看见萧何衣冠不整，腰间玉佩歪在一侧："丞相何事惊慌？"

"大王要东归争夺天下，" 萧何抓住他手腕，"而您 " 突然跪地，"是天下奇才！若大王不用您，萧何愿随您一起走！"

韩信慌忙扶起："丞相折煞末将... 只是大王未必肯信。"

"明日校场点兵，" 萧何擦着汗，"我要大王拜您为大将军，用太牢之礼，筑将坛！"

刘邦在偏殿摔了茶盏："拜一个治粟都尉为大将？萧何你疯了？"

萧何叩头至地："大王想困死在汉中，就当没见过韩信；若想争天下，非他不可！" 抬头时额角已见血痕，"当年在沛县，您信雍齿会反，信夏侯婴会叛，为何不肯信臣一次？"

刘邦盯着萧何发颤的双手，忽然想起咸阳城破时，此人不要金银只要典籍："好，依你。" 忽然冷笑，"若韩信败了，我连你一起斩。"

公元前 205 年夏，彭城废墟。

刘邦拽着夏侯婴的车轼，身后楚军骑兵的马蹄声震得耳膜生疼："不是说项羽在齐地平叛吗？怎么突然杀回来？"

夏侯婴猛甩马鞭："楚骑太快了！大王，往睢水方向！" 车轮碾过一具秦兵骸骨，车轴发出刺耳的声响。

张良从另一辆车上探身："大王，英布在九江持观望，彭越可断楚军粮道..." 话未说完，一支流箭擦着车盖飞过。

刘邦忽然揪住夏侯婴："把车马给我！你步行引开追兵！"

"大王！" 夏侯婴急得直跺脚，"当年在沛县，您抢我的马让吕雉先走，如今还要故技重施？" 挥鞭转向小路，"先到荥阳再说，韩信的援军该到了..."

荥阳城中，韩信盯着舆图上的楚军营寨："项王骁勇，正面硬攻难敌。" 忽然指向黄河渡口，"曹参将军，你带两万兵渡河北上，取魏豹的安邑。"

刘邦攥紧剑柄："赵歇和陈余还在赵地，若他们联齐..."

"正要用此计，" 韩信勾起嘴角，"臣请三万兵马，从井陉入赵，背水列阵。" 看见刘邦怀疑的目光，"当年在项王帐下，臣曾观赵军布防，其将陈馀迂腐，必弃险守平地。"

公元前 204 年冬，井陉口。

陈馀看着山下背水列阵的汉军，抚掌大笑："韩信小儿，竟不知兵法云 ' 右倍山陵，前左水泽 '？"

广武君李左车皱眉："汉军粮道在千里之外，若断其辎重..."

"竖子不足为谋！" 陈馀挥剑，"待我击破韩信，再取刘邦首级！"

韩信用望远镜窥看赵军动向，忽然对张耳一笑："陈馀果然不出险隘。" 转头下令，"二千轻骑，持汉军红旗，绕后占赵营。"

张耳握紧剑柄："背水一战，士兵无退路，固然死战，但赵军二十万..."

"正需如此，" 韩信擦着佩剑，"当年在项王帐下，我曾劝他分兵袭咸阳，他笑我书生之见。" 目光落在远处赵军帅旗上，"今日，就让项王看看，什么叫谋略。"

垓下中军帐，项羽咬开酒坛泥封，酒液顺着胡须滴在铠甲上："虞姬，你说，当年在鸿门，若听亚父之言..."

虞姬拨弄着琴弦，破碎的宫商角徵羽混着垓下的风声："大王当年放刘邦，是惜英雄。" 忽然看见帐外火光，"汉军又唱楚歌了。"

项羽灌下烈酒，剑刃砍在青铜灯台上："韩信小儿，竟用心理战！" 忽然听见帐外有人喊 "大司马周殷叛逃"，手中酒坛砰然落地。

虞姬捡起玉簪，替他别正冠缨："当年在江东起兵，八千子弟随大王，如今..."

"住口！" 项羽转身时撞翻帷帐，看见远处汉军营寨的灯火连成星河，想起巨鹿之战的破釜沉舟，想起彭城之战的三万铁骑，"天要亡我，非战之罪！"

公元前 202 年春，乌江渡口。

吕马童盯着项羽染血的铠甲，手指发抖："项王，当年在吴中，末将曾与您同饮..."

项羽忽然笑了，笑声惊起芦苇丛中的宿鸟："你是沛公麾下骑将？" 解下佩剑扔过去，"听说沛公悬赏千金封万户侯，拿去吧。"

虞姬的尸首还在马鞍上，鬓间金步摇在风中晃荡。项羽翻身上乌骓马，忽然听见身后汉军喧哗 —— 乌骓马不肯渡江，前蹄踏在江水中，激起的浪花映着血色残阳。

"罢了，" 项羽抹掉脸上血污，"无颜见江东父老。" 长剑划过咽喉时，看见远处江心有渔舟划过，船头立着个戴斗笠的人，腰间玉佩隐约可见张良的刻纹。

同年二月，定陶汜水之阳。

刘邦看着韩信捧来的传国玉玺，忽然想起咸阳宫里的始皇帝铜像："子房，当年你在博浪沙刺秦，可曾想过有今日？"

张良抚着青玉案几："臣只盼天下不再有战乱。" 目光扫过阶下的彭越、英布，"异姓王分封，恐成后患。"

萧何捧着竹简上前："臣已参照秦律，制定九章律，轻徭薄赋..."

"慢慢来，" 刘邦打断他，忽然看见远处樊哙揪着戚姬的衣袖，"先让百姓喘口气。" 指尖摩挲着玉玺上的螭龙纹，想起鸿门宴上的冷汗，想起彭城逃亡时的狼狈，"当年始皇帝说 ' 朕即天下 '，如今朕才知道，天下不是一个人的天下。"

殿外传来钟鼓之声，新制的 "汉" 字大旗在风中猎猎作响。韩信站在将台之上，看着自己训练的羽林卫列成方阵，忽然想起在淮阴街头受胯下之辱的日子 原来命运的转折，从来不是单凭谋略，而是时也，势也，人也。

中华历史兴衰录提示您：看后求收藏（笔尖小说网http://www.bjxsw.cc），接着再看更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