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公元前 10 年冬，长安王莽府东厢。

王政君的玉杖重重磕在砖地上："你还要逼哀家到何时？" 她盯着王莽案头的 "摄皇帝" 金印，印纽上的蟠龙纹刺得眼疼。

王莽伏地叩首，衣摆上的泥渍沾着未央宫的残雪："太后误会了，" 他声音发颤，"莽受先帝托孤，不过代幼主理政..."

"代幼主？" 王政君忽然冷笑，"刘欣驾崩才三年，刘婴不过两岁，" 她指向窗外的太初历，"你去年改元 ' 居摄 '，今年又要加 ' 假皇帝 ' 尊号，当哀家眼瞎？"

殿外突然传来喧哗，太学生们举着《周礼》竹简涌入院落："安汉公当承天命！"

王莽猛然站起，袖中玉佩撞在青铜灯架上："快让开！" 转身对王政君露出苦笑，"太后瞧，天下归心，非莽所愿..."

公元 8 年春，长安未央宫前殿。

王莽捧着传国玉玺，玉光映得冕旒上的珍珠簌簌作响："昔周公摄政，终还政成王，" 他望向殿角的刘婴，"今日朕受天命，改国号为 ' 新'，封婴为定安公。"

王政君的锦盒摔在地上，里面是汉家历代皇帝的谥册："你对得起宣帝在天英灵吗？" 她忽然剧烈咳嗽，"当年在尚冠里，病已抱着你哭，说 ' 曼卿兄要护佑刘氏 '..."

"太后，" 王莽压低声音，"汉家历十二帝，气数已尽，" 他指向殿外的祥瑞铜符，"赤帝子传玺于黄帝子，此乃天命。"

公元 10 年夏，长安王田市。

老农用木耜敲着新铸的大泉五十钱："官爷，这钱重十二铢，却当五铢钱五十枚用？"

监市的新朝官吏甩着皮鞭："王莽大人说，这是恢复周景王铸大钱！" 忽然瞥见街角有人私语，"你们敢说新政不好？"

卖布的妇人攥紧孩子的手："可私田改王田，奴婢改私属，" 她低声哭道，"我家三亩地充公，丈夫被征去筑单于台..."

公元 17 年秋，荆州绿林山。

王匡用刀尖挑开野猪肉："南阳郡又饿死千人，" 他望向山洞外的流民，"新朝苛政比秦政还狠，铸钱、卖盐、收山林税..."

王凤啃着骨头插话："听说王莽要分天下为九州，改郡县名三十多次，" 他忽然冷笑，"老百姓连公文都看不懂，还怎么活？"

远处传来马蹄声，几个衣衫褴褛的汉子闯入："首领！官军来剿山了，说咱们是 ' 赤眉贼 '！"

王匡抹掉刀上的油："告诉弟兄们，在眉毛上涂赤砂，" 他指向陡峭的山崖，"新朝官军穿重甲，咱们就打游击战！"

公元 22 年春，南阳舂陵刘氏庄园。

刘秀盯着兄长刘縯磨剑，剑刃映出他额角的汗珠："伯升兄，绿林、赤眉已成气候，" 他压低声音，"咱们招的宾客里，有新朝细作..."

刘縯突然挥剑斩断案角："怕什么？" 他指向院中操练的乡勇，"高祖九世孙在此，天下苦新久矣！" 忽然看见李通进来，"宛城的铁铺可准备好了？"

李通展开染血的帛书："谶言说 ' 刘氏复兴，李氏为辅 '，" 他摸着腰间未开刃的剑，"宛城兵械库的钥匙，在新朝守将手里..."

公元 23 年夏，昆阳城下。

王邑的节杖敲在云梯上："我四十万大军，" 他望向城头的绿林军，"踏平昆阳只需半日！"

严尤在旁拱手："大帅，刘秀已去定陵搬救兵，" 他指向远处的山林，"不如分兵截击..."

"竖子不足为虑！" 王邑甩袖时带翻舆图，"当年岑彭守宛城，我都能围三个月，何况小小昆阳？" 他忽然看见天空飘来乌云，"传旨：破城后，屠城三日！"

昆阳城内，刘秀攥着刚运来的弩箭："王凤将军，" 他指向地图上的叶县，"新军粮草在那里，" 他忽然提高声音，"末将带三千死士，绕后劫粮！"

王凤盯着这个貌不惊人的年轻人："你只有一万兵，分三千出去？"

"新军虽多，" 刘秀忽然露出笑容，"但主帅骄横，各营不统属，" 他拍了拍腰间的陨石剑，"当年高祖斩白蛇，今日我斩新朝气运！"

当刘秀的火攻队冲进粮营时，王邑正在中军帐饮酒。"汉兵？" 他惊起时撞翻酒鼎，"不是说只有几千人？"

严尤的败报传来时，昆阳城门突然大开："绿林军出城了！"

王邑握着节杖的手松开又握紧，看着自家军队像潮水般溃败，忽然想起王莽临战前说的 "灭此朝食" 原来谶纬之说都是骗人的，真正的天命，在百姓的锄头和刀剑里。

公元 23 年秋，长安渐台。

王莽抓着虞渊剑的手在发抖，剑柄上的 "受命于天" 铭文已被血染红："符命！符命在哪里？" 他瞪着身边的王揖，"你说九庙建成会降祥瑞..."

王揖的冠冕歪在脑后："陛下，绿林军已杀进宣平门..."

"传旨！" 王莽忽然尖叫，"派王邑残军守玄武门，" 他指向太液池，"朕要效法商汤祷雨..."

话未说完，一支弩箭射穿他的衣袖。绿林将领杜吴提着环首刀闯入，看见王莽腰间的传国玉玺："你就是那个穿粗布衣裳的皇帝？"

王莽的冕旒掉在地上，露出灰白的头发："朕推行井田制，改奴婢为私属，" 他忽然惨笑，"都是为了重现周礼..."

"去你的周礼！" 杜吴一刀砍在他肩上，"我娘饿死时，你在宗庙哭天抢地；我爹被征去筑长城，你在太学给儒生赐酒！"

玉玺滚落在血泊中，映出渐台倒塌的梁柱。王莽的头颅被割下时，眼睛还望着未央宫方向 那里曾是他谦恭下士的起点，也是他妄图改天换地的终点。

这年冬天，更始帝刘玄在长安设宴。刘秀站在殿外，看着绿林将领们争抢金帛，忽然想起昆阳之战时的陨石雨。他摸着胸前的符节，听见身后传来陈玄的低语："大司马，河北未平，更始帝要派您去镇抚..."

"镇抚？" 刘秀忽然轻笑，笑声混着长安的寒风，"他们是要把我这根刺，扎到赤眉窝里。" 他望向殿内醉倒的更始帝，想起兄长刘縯被猜忌诛杀的场景，指尖不自觉按上剑柄，"也好，河北有真定王刘杨，有渔阳突骑，" 他忽然转身，"传语冯异，暗中联络各郡豪杰，咱们 " 他压低声音，"另起炉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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