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公元 264 年冬，洛阳晋王府东厢。青铜兽首香炉飘出龙脑香，司马昭枯瘦的手指深深抠进 "晋王" 金印的螭虎钮，凹陷处暗红血痕与鎏金纹路交织。案头摊开的曹魏舆图上，朱笔圈出的寿春、襄阳等地都插着染血小旗，而他目光死死钉在司马炎呈上的祥瑞图 图中白麟衔书踏云而来，墨迹未干处还沾着几片洛阳的初雪。​

"炎儿，" 他忽然发出沙哑轻笑，指腹摩挲着九锡诏书上的龙纹，"去年姜维死在剑阁，那把连诸葛亮都赞过的虎头湛金枪，如今正躺在武库生绣。" 枯槁的手指重重戳在舆图上建业城的位置，"今年东吴的使者来时，可看到朱雀大街的百姓都在传 " 话未说完，剧烈的咳嗽震得案上竹简哗啦作响，他抓起案头的蜜渍茯苓含入口中，浑浊的眼珠里泛起血丝，"是不是该让他们看看，什么叫天命所归？"​

司马炎玉笏叩地发出清越声响，腰间 "抚军大将军" 印信撞在青砖上，在寂静中溅起细微回音。他凝视着父亲鬓角新添的霜白，忽然压低声音："父亲，曹奂那孩子... 前日宫监密报，他在太极殿支开众人，用朱砂在白绢上反复描画曹操的容貌，连眼角皱纹都丝毫不差。"​

"画曹操？" 司马昭猛地将茶盏掼在地上，青瓷碎片溅在 "受禅台" 设计图上。他的指节重重敲在图中三层丹陛处，苍老的声音带着毒蛇吐信般的嘶嘶声："当年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如今..." 布满青筋的手突然指向自己胸口，烛火在他脸上投下狰狞阴影，"咱们要让天子，乖乖捧着传国玉玺，一步步走上这受禅台！"​

* 公元 265 年春，洛阳太极殿。* 鎏金蟠龙柱在晨光中泛着冷芒，曹奂握着狼毫的手微微颤抖，"禅让诏" 上 "天命在晋" 四字被墨团吞噬。砚台里的宿墨早已干涸，他只能就着案头铜鹤灯的烛泪濡湿笔尖。"贾充，" 他望着阶下冷笑的权臣，忽然想起儿时见过的贾逵画像 那员曹魏老将横槊立马的英姿，与眼前这人判若云泥，"你父亲贾逵，当年可是在黎阳血战中救过先帝的忠臣..."​

贾充腰间佩剑重重磕在铜柱上，龙吟般的声响惊得梁间燕雀乱飞。他抖开手中黄绢，上面歪歪扭扭写着 "晋王风痹不能言" 几字，墨迹晕染得不成形状："陛下，晋王昨夜咳血半升，已不能理政。" 他忽然逼近御案，皮革护腕擦过竹简发出刺耳声响，"您难道想让大魏江山，毁在..." 余光瞥见殿外猎猎作响的晋军旗，话锋陡然一转，"毁在觊觎神器的乱臣手里？"​

曹奂猛地抬头，死死盯着贾充腰间那方四寸见方的玉玺 印纽螭龙缺了半片龙角，正是当年孙坚在洛阳枯井中所得的传国玉玺。"你们司马家..." 他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比曹操还狠... 至少他至死仍是魏王..."​

"狠？" 贾充突然大笑，袍袖扫落案上竹简。他指向殿角尚未清理的暗红血渍，那是三个月前成济刺杀曹髦留下的痕迹："曹髦当年喊着 ' 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带着僮仆数百人杀向云龙门，结果如何？" 他猛然甩袖，玄色广袖带起的劲风扑灭几盏宫灯，"明日卯时，望陛下带着玉玺，准时出现在受禅台。"​

* 公元 265 年夏，晋王府寝室。* 鲛绡帐幔在穿堂风中轻颤，司马昭枯瘦如柴的手指死死抓着司马炎的手腕，指甲深深掐进皮肉，鲜血顺着龙纹袖口滴落。帐顶北斗星图是用金线绣就，此刻在烛火中泛着诡异的幽光。"炎儿，" 他费力地转动眼珠，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的声响，"当年高平陵之变，你祖父司马懿... 用了整整十年..." 剧烈的喘息让他说不下去，却突然爆发出惊人的力量，抓起枕边未写完的篡位诏书，"咱们... 只用了三年！别学曹丕那套三辞三让的虚礼..."​

司马炎扑通跪地，泪水砸在父亲冰凉的手背上。他望着案头九锡冠冕 十二旒白玉珠串在暗处泛着冷光，忽然想起前日在武库见到的那柄曹操用过的倚天剑。"父亲放心，" 他握紧腰间镇南大将军印，青铜虎符硌得掌心生疼，"儿臣已让羊祜在襄阳屯田练兵，等东吴反应过来..." 嘴角勾起残忍的弧度，他举起传国玉玺对着烛火，血色光晕中 "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八字仿佛活了过来，"大晋的诏书，早该盖满这九州舆图！"​

* 公元 265 年秋，洛阳受禅台。* 三十六级丹陛铺满猩红蜀锦，曹奂的衣带在秋风中猎猎作响，恍若招魂幡。他望着司马炎冕旒下那张与司马昭七分相似的脸，忽然轻笑出声："晋王，朕封你为晋王，加九锡，赐冕十二旒..." 目光扫过台下按剑而立的贾充、王沈，声音渐渐哽咽，"还不够吗？"​

司马炎玉笏重重叩在汉白玉阶上，清脆声响惊飞栖在阙楼上的寒鸦。"陛下！" 他展开手中诏书，竹简翻动声如金铁相击，"自曹丕篡汉，天命已轮转！" 指向北方天际翻涌的黑云，"大魏享国四十五年，气数已尽！" 突然举起诏书，阳光穿透竹简上的云龙纹，在曹奂脸上投下蛛网般的阴影，"该让位于晋了！"​

曹奂惨笑着从怀中掏出泛黄的血诏，那是曹髦遇害前拼死写下的遗诏，字迹间暗红血迹早已发黑。"当年皇兄说：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他将血诏掷入火盆，看火苗贪婪地吞噬每一个字，"现在你连 ' 禅让 ' 的遮羞布都不要了？"​

"遮羞布？" 司马炎忽然狂笑，指向台下垂手而立的蜀汉降臣 郤正捧着刘禅的贺表，黄皓缩在角落瑟瑟发抖。"陛下可知，刘禅昨日送来贺表，称臣纳贡。" 晃了晃手中金册，上面 "安乐公国" 四字闪着刺目金光，"东吴孙皓也派了使者，不过..." 他突然抽出腰间佩剑，寒光映得曹奂脸色惨白，"是来探我晋朝刀剑是否锋利！" 剑尖挑起曹奂的衣角，"天命所在，岂是你曹家一纸诏书能挡？"​

* 公元 265 年冬，洛阳皇宫。* 司马炎摩挲着传国玉玺上因磨损而圆润的螭虎钮，案头羊祜的密信散发着青竹香气。"叔子，" 他对着舆图上标注的建平郡轻笑，"你说东吴有长江天险？" 指尖划过王濬督造的楼船图 那战船高十余丈，可载两千甲士，"可我有王濬的楼船，还有刘禅的降军..." 晃了晃新封的镇南大将军印，青铜虎符在烛火下泛着幽光，"踏平建业，不过旦夕之间！"​

羊祜轻摇羽扇，扇面扫过案头 "屯田制" 公文。他望着司马炎腰间那柄缴获自曹魏武库的青釭剑，低声劝道："陛下，新朝初立，关中饥荒遍野，流民易子而食..." 忽然压低声音，"当务之急是安抚百姓，而非急于用兵..."​

"安抚？" 司马炎猛地拍案而起，舆图上的建业城被震得微微颤动。"曹丕篡汉后，封了二十七个同姓王！" 他抓起案头 "泰始" 年号诏书，"我大晋要让天下人知道 " 剑鞘重重砸在舆图长江处，"改朝换代，比诸葛亮六出祁山，快得多！"​

* 公元 266 年春，洛阳宣阳门。* 刘禅的车驾装饰着蜀地特有的云锦，酒气混着浓烈的香粉味从车窗飘出。他晃着 "安乐公" 金印，醉眼朦胧地望着司马炎："陛下，臣在洛阳每日有美酒佳肴，比在成都..." 话音未落，马鞭破空声骤然响起，惊得车内宠妃尖叫。​

司马炎的马鞭重重抽在车辕上，惊马长嘶。"安乐公，" 他晃了晃手中密信，绢帛上刘禅的字迹歪歪扭扭，"你给孙皓的信里，说 ' 晋朝无忠臣 '？"​

刘禅酒盏坠地，碎瓷片溅在锦靴上。他慌忙指着自己鼻尖："陛下误会了！臣是说... 像姜维那样的死脑筋..." 突然压低声音，瞟了眼四周侍卫，"都死光了..."​

"死光了？" 司马炎仰头大笑，惊飞树梢群鸦。他按住腰间斩马剑，寒意森森的剑锋出鞘三寸："所以你劝孙皓投降？" 突然提高声音，惊得刘禅浑身发抖，"告诉孙皓，我晋朝的刀，比曹魏的更..." 剑光一闪，路边碗口粗的槐树应声而断，"锋利！"​

* 公元 266 年夏，洛阳太极殿。* 司马炎望着曹奂的迁居诏书，嘴角勾起嘲讽的弧度。"把曹奂迁到金墉城，记得派十个宦官盯着。" 他翻看着案头《魏氏春秋》，书页间夹着曹丕逼汉献帝禅位的记载，"别让他学汉献帝写《讨贼檄》..."​

贾充佩剑轻响，展开手中监视记录："陛下放心，臣已断了他的笔墨。他每日..." 突然压低声音，"只和妃嫔玩樗蒲戏，输急了还会摔骰子骂人..."​

"樗蒲戏？" 司马炎轻叹一声，想起铜雀台上横槊赋诗的曹操。他抓起案头 "泰始历"，望着上面崭新的年号："传旨：大赦天下，改元泰始。" 突然望向南方，眼中燃起熊熊野心，"让东吴看看，新朝的气象！"​

* 这年秋天，建业城。* 孙皓摔碎司马炎的劝降书，碎片落在长江北岸送来的战报上。他晃着青铜酒樽，望着江面晋军楼船的帆影冷笑："司马昭杀曹髦，司马炎逼曹奂..." 突然将酒樽砸向宫柱，"这样的晋，朕就是跳江，也不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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