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公元 959 年夏，开封府万岁殿。铜漏滴答声里，柴荣枯槁的手指深深抠进赵匡胤的手腕，甲胄下征战留下的蜈蚣状疤痕硌得对方生疼。殿外暴雨如注，将 "点检作天子" 的流言浇得愈发黏稠。​

"匡胤，" 他忽然轻笑，喉间溢出的血沫沾湿明黄龙袍的领口，"朕若去了..." 帝王的目光穿透雨幕，指向殿前金甲森列的禁军，"这内忧外患的天下..." 突然剧烈咳嗽，染血的帕子在龙纹绣枕上绽开红梅，"只有你能镇住..."​

赵匡胤轰然跪地，横刀重重磕在青砖，金石相击的脆响惊飞檐下栖鸦。他望着柴荣泛青的唇色，铠甲缝隙渗出冷汗："陛下！" 声如裂帛的誓言在空旷殿内回荡，"末将愿为陛下，" 举起刻着 "殿前都点检" 的鎏金符节，"踏平北汉狼穴，" 剑指幽云十六州方向，"不取燕云不卸甲！"​

公元 960 年春，陈桥驿中军帐。牛油灯将 "点检作天子" 的帛书影子投在帐幕，赵普撒落的算筹在案几上拼成诡异卦象。帐外风雪卷着 "宋" 字大旗猎猎作响，三百精骑的马蹄声震得地面微颤。​

"太尉，" 赵普忽然轻笑，指尖划过帛书上的朱砂谶语，"军中将士已磨刀霍霍，" 指向帐外高悬的杏黄旗，"您是学郭威黄袍加身，" 突然压低声音，"还是等朝廷兔死狗烹？"​

赵匡胤的酒勺停在半空，檀木案几上的酒盏泛起涟漪。他望着自己染血的战袍 是征伐淮南时留下的箭伤，恍惚又看见柴荣在病榻前的托付。忽然大笑震得灯架摇晃："赵学究，" 抓起案头调兵符，"当年在高平，" 凝视帐中柴荣的灵位，"陛下教我为将者要忠，" 笑声渐冷，"可忠字背后，" 符节碰撞声清脆如刀，"是满门抄斩的铡刀！"​

公元 960 年冬，开封城明德门。凛冽北风卷着禅位诏书上的金粉，柴宗训稚嫩的手指死死抓着黄绫边缘。十二旒冕在赵匡胤头顶流转华光，九锡仪仗绵延数里直至宣德门。​

"太尉，" 小皇帝忽然轻笑，声音带着不合年龄的苍凉，"朕封你为宋王，" 指向丹陛下列阵的禁军，"加十二旒冕，" 忽然叹气，"还不够吗？"​

赵匡胤的玉笏重重磕在禅让台，声如闷雷。他望向殿角供奉的后周神主牌，想起柴荣临终托孤的温度："陛下可知，" 展开 "平叛" 诏书，"李重进在扬州谋反，" 剑指潞州方向，"李筠在潞州举兵，" 忽然扯开衣襟，露出累累战伤，"末将的剑，" 声音响彻云霄，"是为保天下百姓，" 指向城外蜷缩在破庙的饥民，"不是保某家的龙椅！"​

公元 961 年秋，汴京讲武殿。石守信的佩刀摔在 "杯酒释兵权" 诏书上，裂帛般的声响惊飞梁间宿鸟。三十六功臣画像在墙上俯瞰着这场君臣博弈，窗外梧桐叶正簌簌坠落。​

"陛下，" 石守信瞪着赵匡胤的冕旒，甲胄缝隙渗出冷汗，"当年在陈桥，" 指向自己染血的战袍，"是弟兄们把黄袍披在您身上，" 突然怒吼，"现在要卸磨杀驴？"​

赵匡胤忽然轻笑，酒杯停在唇边，琥珀色的酒液映出故人面容。他压低声音："守信，" 望向殿外正在换防的禁军，"周太祖郭威的故事，" 声音渐高，"咱们都见过，" 举起刻着 "节度使" 的金印，"朕给你们良田美宅，" 目光穿透岁月，"总好过，" 与石守信对视，"让子孙在血泊里争皇位。"​

公元 974 年冬，南唐金陵城外。李煜的金错刀悬在 "降宋表" 上，墨滴在 "臣煜死罪" 四字晕开。秦淮河上浮尸枕藉，宋军楼船的铁索切断了最后的防线。​

"徐铉，" 他忽然轻笑，指向城外遮天蔽日的宋军旌旗，"你说赵匡胤要朕去汴京，" 摩挲着《虞美人》词稿，"是学刘禅做安乐公？"​

徐铉的玉笏叩地，声如碎玉。他望着李煜染血的青衫 是昨夜城防战溅上的，低声道："陛下，" 展开战报，"宋军已破采石矶，" 指向护城河方向，"连护城河的水，" 战报微微发颤，"都染成了红色..."​

李煜忽然惨笑，笔尖划破素绢。他想起父亲李璟向柴荣称臣时的屈辱，嘶吼道："红色？" 指向自己的胸口，"当年李璟父皇帝，" 晃着未完成的词稿，"向柴荣称臣时，" 望向宋军帅旗，"金陵的宫墙，" 泪如雨下，"就该涂成血色！"​

公元 976 年春，汴京大内福宁殿。烛影摇曳中，赵光义的手指深深抠进赵匡胤的手腕，晋王印信在袖中泛着冷光。窗外传来更夫梆子声，惊起夜枭长鸣。​

"皇兄，" 他忽然轻笑，指向殿外的星空，"金匮之盟写得清楚，" 压低声音，"传位光义，" 晃了晃印信，"您难道想，" 瞥向太子赵德昭的居所方向，"让德昭那孩子，" 望着赵匡胤的病容，"重蹈柴宗训的覆辙？"​

赵匡胤剧烈咳嗽，血滴在 "太祖实录" 草稿上晕开。他挣扎着抓住弟弟的衣袖："光义，" 气若游丝，"燕云十六州..."​

"燕云自有将士去收！" 赵光义突然提高声音，袖中滑出 "即位诏"，"皇兄安心，" 握紧天子剑，"弟必杀尽胡虏，" 剑指北方，"让天下，" 忽然冷笑，"只知有宋！"​

公元 976 年冬，汴京皇宫寝殿。弥留之际的赵匡胤手指摩挲着玉斧，望着赵光义新换的冕旒。记忆回到襄阳雪夜，兄弟三人围炉论策的场景。​

"光义，" 他忽然轻笑，指向北方，"记得当年在襄阳，" 声音渐渐微弱，"咱们在雪夜访赵普..."​

赵光义忽然跪地，声音发颤："皇兄放心，" 望着兄长逐渐闭上的眼睛，"弟定遵 ' 先南后北 ' 策，" 举起 "太平兴国" 年号诏书，"让百姓，" 望向殿外的万家灯火，"不再见刀兵。"​

这年除夕，南唐旧臣徐铉跪在汴京街头。寒风吹起他的青衫，"宋" 字大旗在朱雀门上猎猎作响。他忽然想起李煜在金陵城破时的词："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 忽然轻笑，笑声混着泪水跌落尘埃："李后主，" 他对天空低语，"这天下的朱颜，" 遥指赵匡胤的永昌陵，"终究是改了。"

中华历史兴衰录提示您：看后求收藏（笔尖小说网http://www.bjxsw.cc），接着再看更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