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浓,剑隐门内烛火如星子般明灭不定。
段浮生独坐练功房,指尖流转的剑诀在墙上投下碎影,恰似他此刻纷乱的思绪。
檐角风铃忽颤,一缕若有若无的轻响拂过耳畔,白日里姜令仪那句“人心呢?”便如蛛丝般从记忆深处悄然攀上心头,缠住呼吸。
他腕间剑气不自觉地滞了滞,剑锋划过虚空时,激起尘埃如雾,在摇曳烛光中凝成朦胧的茧。
檐上黑影掠过时,月光倏然碎成银屑,段浮生身形如叶随风而起,剑尖所指处,屋脊轮廓在夜色中渐次分明——那人衣角翻飞似鹤,腰佩玉珮轻鸣,正是行踪诡秘的二师兄无相舟。
夜色如墨,无相舟的衣袍掠过廊檐时,带起的风掀动了段浮生手中的剑穗,青锋入鞘的刹那,剑鸣似一声未尽的叹息。
他垂眸望着鞘口凝结的露水,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檀木纹路,远处山峦轮廓在月光下起伏如浪,恰似这些年门派中暗涌的波澜。
"段师弟的剑光,倒比从前更寂寥了"无相舟踏碎一地月影,袖中银丝随着话音轻颤。
他倚在雕花栏杆旁,半张脸隐在暗处,唯有眼底流光如星子坠入深潭,"听说师父院里新添了暖烛,想着回来瞧瞧——毕竟师门多年寒窑,忽有春意,总该贺一贺的"
段浮生腕间剑穗被夜风扯得晃荡,他转身时衣摆扫落廊下枯叶,枯叶滚到无相舟脚边,恰停在一枚沾染异乡尘土的靴印旁: "师兄的贺礼,倒是比往年寒暄贵重许多,师父新事,门中弟子各有各的忙法,师兄该不会为此专程......"
"自然不是"无相舟指尖叩击栏杆的节奏忽乱,惊飞了檐下栖鸦,鸦羽掠过他发间时,段浮生分明看见那抹银丝缠上了鸦羽。
"只是路过山门时,恰见段师弟的剑在月下独舞,恍惚间竟想起当年咱们挤在练剑场抢一根竹竿的旧事......"他尾音渐淡,似被夜风吞没,唯余茶烟袅袅,模糊了两人之间丈余的距离。
段浮生擦拭剑柄的动作蓦然滞住。
剑穗上的流苏缠住他袖口,勒出细密的褶皱,恍若无形的手攥住了呼吸。
他抬眼时,无相舟嘴角弧度似笑非笑:"段师弟今夜这剑式,心神不宁…莫不是被那位新来的小师娘搅乱了心绪?"
段浮生转身离去的身影被廊柱切割成断续的阴影,唯余一句"师兄若想看新师娘,明日自去便是"飘散在风里。
无相舟望着那抹背影消失在转角处,袖中银丝突然暴起,绞碎了虚空中的某片无形尘埃。
第二日清晨,姜令仪踏入饭堂时脚步微滞。
段浮生身侧添了位墨袍客,绸缎色泽似深林浸润夜露,银丝暗纹随他动作流淌如雾。
那人发髻松绾,青丝半垂,一支玉簪斜斜拢住乌瀑,额间朱砂痣恰似雪原落梅,平添几分难以言喻的异色,他执盏的手指修长如玉雕,偶有笑意掠过眉眼,却似薄纱覆镜,教人辨不清深浅。
若说段浮生的心机如春溪潺潺,清透见底;此人却似山间雾潭,表面静水无波,内里却暗涌着看不见的漩涡。
他起身拱手时,袖口轻扫案沿,动作从容如织师理丝,每一折每一顿皆似丈量过方圆分寸:“在下无相舟,见过…小师娘 ”
那声“小师娘”出口时,尾音裹着三分未散的凉意,目光掠过姜令仪面容时,恰似蜻蜓点水般轻沾即离,却让人无端生出被蛛丝轻缠的微妙不适。
她垂眸浅笑,鬓边一缕青丝随风微颤,恰似庭外初绽的杏枝被风拂过,柔而不媚,声若絮云:“无相公子好,妾身姜令仪,初入山门,诸多规矩未谙,还望公子宽宥”
无相舟眉眼微顿,他抬眼时,笑意隐在茶雾氤氲的阴影里:“小师娘客气,山野之地本无拘束,倒是彼此照应更添几分烟火气”话音似暖,却如春溪下的暗流,悄然探向未知的深处。
无相舟坐下后指尖轻叩茶盏,瓷壁发出细碎的清响,嘴角似有若无地扬起一道弧度。
忽而将话题如落叶般轻巧一转:“听闻小师娘入门不过数日,便似与山岚融为一体的自在——师父那般人物,竟也肯为云影驻足”
他眼尾斜挑,似在赏玩檐角晃动的风铃,“江湖风波险恶,不知师娘师承哪座仙山?竟有这般化雪为春的本事”
姜令仪袖中掌心微蜷,却只将鬓边一缕流云似的发丝拢向耳后,语声如溪涧淌过青石:“幼时不过是个随风漂泊的草芥,幸得枯木逢春,遇着一位不愿留名的老匠人,他教我识得药草脉络、辨得星辰方位,临别时赠我一匣旧书,说是‘江湖太大,总该有片叶子容身’,此后便如孤雁南飞,直到遇见夫君……”
无相舟茶盏后的目光若有若无地掠过她鬓边的银丝,忽然轻笑出声,似夜枭掠过寂静山林:“小师娘这故事,倒比那说书人讲的侠客传更妙,在下行走江湖,惯见刀光剑影里藏诗卷,若有机会,倒想与师娘煮茶论道,看看这匣‘旧书’里藏着何等玄机”
姜令仪垂眸望着杯中晃动的天光,笑意温婉如远山云雾:“无相公子若肯赏脸,自当扫榻相迎”檐角风铃忽然叮咚一响,惊落她袖口几粒看不见的尘埃。
段浮生垂眸拨动着碗中的菜蔬,竹筷在青瓷碗沿划出细碎纹路。
无相舟执杯的手微微一顿,指尖在杯壁摩挲出几圈水痕,忽而轻笑出声,声线如檐角风铃轻晃:“段师弟今日倒是静得反常,莫不是嫌我这客人喧了你的清净?”
段浮生筷尖凝在半空,碗中汤汁漾起涟漪,他抬眼时,目光似掠过窗棂外那株老梅的枝桠,寒芒隐在睫影之下:“师兄说笑了”
语毕搁筷起身,袍袖掠过桌角时带落几粒米屑,踏出门槛时脚步声轻得像雪融于地。
姜令仪望着那抹背影消失在廊柱转角,指尖无意识抚过瓷杯凸起的釉纹,总觉得今日的暮色似乎比往常更沉了几分。
无相舟低首续茶,沸水冲开碧芽时,氤氲的热气模糊了他眼底的光——是山岚?是潭水?或是深夜里看不见底的渊。
……
午后庭院中,姜令仪垂首刺绣,银针在素绢上穿梭如蝶。
忽有清风携墨绿衣袂的冷香逼近,她抬眸时,无相舟负手的身影已亭亭立于廊前。
那人额间朱砂痣被日光淬成暗红,似一滴凝固的血,目光却凝在她未完成的并蒂莲上,绣线交错处暗藏的纹路,恰似某种玄机在针尖流转。
她指尖微颤,绣帕无声滑入袖中。
起身时,鬓边碎发被风撩起,露出颈侧一片雪色:“无相公子雅兴”话音未落,对方袍袖已拂至眼前,墨绿与素白在光影中交错,恍若两柄无形的剑。
“师父门下清修,原该心如止水”他俯身时,呼吸几乎擦过她耳畔,“可小师娘这莲纹……倒像将某种阵势绣进了骨血”
姜令仪退半步,足尖碾碎青砖上的落花。
她轻笑如檐角风铃,眼波却沉静如潭:“无相公子疑妾身来历?若当真有所图谋,又岂会静候至今?”语毕,指尖再度拈起银针,绣线在日光下倏然绷直,恰似一道斩断窥探的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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