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世界,是一处无法用线性逻辑测量的存在。
它像是一口无限折叠的镜子,吞没了曾经、可能、未至的种种因果。
大多数人,在这里不过是历史的残光——而只有极少数的意识,仍能保留“自我”这种特权。
凯瑟鲸,便是其中之一。
他立于空无之城的最高塔上,俯瞰这片由碎片构成的宇宙。整个世界无风、无雨、无昼夜,只剩下镜面般层叠不休的结构在扭动。
城市在折叠,建筑在自我复制,时间被切成千段后拼回原样,却处处错位。
他感知到了一股……不属于这里的目光。
并不是“有人来临”的气息,而是“世界本身被打开了一条缝”。
就像一只无形的眼睛,从极远处的不可言处,穿透逻辑和结构,盯住了这个世界。
凯瑟鲸微微闭目,五指在虚空中拉开一道低阶折叠线。他的手指在空气中拨动,就像在解剖一具透明的大脑。
——“不是这个位面……”
——“不是镜中投影……”
——“是,某种……观察?”
他的瞳孔中,浮现出淡淡的紫色残像。
某种宏大、无声、无法名状的“存在”,正在用近乎游戏的态度拨弄这片世界的运转逻辑。
而与此同时——
在遥远的现实世界中。
恶之源,坐于碎裂半空的断台上,手中端着一枚只有指节大小的镜核碎片。
他不急不缓地转动着它,看着其中千变万化的“未发生之事”。
每一个裂纹里都映着不同的命运残页,有些是他无兴趣的空白,有些是早已破灭的幻想。
直到——
他停住了指尖。
镜片中,模糊地出现了一道类似于他自己的身影。
身影立于镜世界边界,如同神祇般俯视扭曲的世界律动,气息深重、目光悠远。
恶之源眼神微动。
他将碎片微微放大。
镜中那身影的轮廓愈发清晰,眼瞳与他无异,姿态从容,仿佛……正在等待。
下一瞬,镜中那人影——
缓缓转过头。
目光与恶之源在裂镜两端精确对上。
没有任何语言。
没有任何震动。
但裂镜四周却在缓缓龟裂,像是两个宇宙意识的碰撞,试图从彼此眼中窥见源初的秘密。
恶之源嘴角扬起一丝极淡的弧度。他不惊不怒,只是像捉到一个有趣虫子的孩子。
“……你也在看吗?”
他轻声说,像是呢喃,也像是,召唤。
⸻
实验室中一片漆黑。
色欲大罪坐在镜核残骸前,手指嵌入桌面,骨节微微发白。空气中残留着恶之源离开时的压迫气息,仿佛整个空间还在轻轻震颤。
他狠狠拍在桌上,眼中闪过数道血丝。
“镜碎……夺走了……我的碎片。”
“他居然……抢走了我的……”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将怒火吞下。随后低头,望向桌角——那边还有一堆未完成的试验体和尚未凝聚成功的裂光材料。
他咧嘴一笑,笑容如死尸般扭曲。
“没关系……我还有很多方法。”
“只要还有可能性,我就能再造一个新的‘世界’。”
他再次俯身操作,手指快速敲击着台面,血迹斑斑。镜片的碎屑被迅速重排、焊合、融合,宛若他内心某种不可告人的疯狂愿望在成形。
而在不远处,沉睡的小T唐口中微微颤动,一丝金色的时间粒子悄然逸出。
她胸口的时间怀表,外壳已经碎裂了一道清晰裂纹。
“咔。”
又是一道裂痕,宛如命运之钟在无声中剥落。
⸻
与此同时,在现实世界的北荒高塔中,兰、牢玛、潺潺与其他数位高位者围坐在光球投影前。
画面上,显现着伞夫在外游历所记录的碎片资料:一座被镜面吞噬的地城、一片残余意识拼接的废墟、以及一段模糊的数据——那是镜世界中可能的“干扰者影像”。
“镜碎片的扩张正在不规律地蔓延。”潺潺语气清冷,“这并不是正常的多维震荡,而是某种主动意识在寻找接缝。”
“可我们手头上的情报太少了。”牢玛低声说,“不确定到底是谁在操控这一切,也不确定有没有‘真正的镜世界本体’。”
兰闭目沉思,手指轻敲桌面:“目前看来,这种事情只能由游历者去处理了……至少他们行动快,也擅长断线追踪。”
众人不语。
他们都明白,兰口中的“游历者”,其实指的正是那个人。
⸻
荒原深处,一道身影正缓缓行走在被浓雾吞没的空地之上。
那是伞夫。
他单手握着伞柄,步伐不紧不慢,却充满了那种“追逐某种碎片真相”的笃定。
他在找。
他在等待。
而他不知道的是,在某个即将破裂的边界上,有人正等着他。
血色玫瑰的会议厅一如既往冷寂,只有墙上的深红纹路在昏光中缓缓游移。金智勋站在圆桌边,双手交叉,语气平静而锐利:
“……所以,你们还是不愿意把这个位置交出来?”
哈基蜜没有回答,只是用他那本铁律章典轻轻合上了桌边的文件,一如既往地沉稳,像一座千年沉寂的山。
而巨大喷流,则只是笑了笑,他那双金属质感的瞳孔中并没有愤怒,只有漠然和审视。
“金智勋。”哈基蜜终于开口,“你有才智,有执行力,有手段……但我们并不打算让你来引导整个阵营。你太急了,也太冷。”
“冷?”金智勋眼底闪过一丝讥讽,“你们错把温吞当成稳定,错把迟钝当成理性。血色玫瑰在腐烂,而你们却还在犹豫谁的血更鲜红。”
哈基蜜沉默不语,巨大喷流却从座位上起身,走近金智勋一步。
“那你准备怎么办呢?”他低声道,“打过来?我不介意试试。”
金智勋看了看他,低声叹息。
“我打不过你们——至少现在不行。”
于是,他转身离开了这片染血之地。
主美和N锁跟在他身后,一言不发。血色玫瑰的大门缓缓关闭,宣告着一个分裂的事实。
⸻
离开血色玫瑰后,金智勋开始游历。他不急不躁,只是默默地行走,观察,记录。他并不寻找什么,却似乎早就知道终会遇到某件“重要的事”。
直到有一天,他在一片废墟边缘,看见了——那道裂口。
它像是一道被遗忘的笔划,扯开了世界表层,但没有任何波动。只有金智勋能看见它,其余人眼中,那不过是平常石壁。
“你们看见了吗?”他指着前方。
N锁摇头,主美皱着眉:“什么都没有。”
金智勋知道了。他从口袋中取出一个布包,缓缓打开。包里,是一枚漆黑的金属“钩子”,其形状扭曲,质感像铁又像血。钩子上铭刻着奇异符号,那是他和某个存在约定的交易器具。
“来了。”他低声说,手持钩子轻轻靠近裂口。
裂口边缘泛起微光。
空气中有一股仿佛空间错位的震颤,一道深渊般的气息从裂口中探出——如七角噬元神般熟悉,又不可测。不是降临,而是回应。
金智勋低声道:“我要一件东西——只你能给的东西。”
裂口没有回应,只有钩子在轻轻颤抖。
交易正在酝酿。
这一次,他不是代表血色玫瑰。
这一次,他是为自己。
伞夫站在一片银灰色的丘陵上,目光冷峻地望向下方那密密麻麻的复制体们。
曾几何时,这些镜世界制造出的伪物横行于废墟边缘,不断追捕他与其他高位者。可现在,它们却静默如灰塑,垂首沉睡,连伞夫横扫而过的伞刃都无法唤醒它们丝毫战意。
“像一群……死掉却没被允许埋葬的兵器。”他低声说。
他将记录影像传回了兰所在的高塔。很快,对接影像中的兰出现在半空中。她神色依旧淡然,但伞夫却从她的语气里听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伞夫,你说他们都在沉睡?……我会派人调查……但目前,情况比你想象的还要复杂。”
伞夫沉默地盯着兰。
“你出问题了。”
兰轻笑了一下:“你指哪方面?政务?情绪?……还是我身体上的这点‘裂纹’?”
她抬起手臂,一道细不可察的裂缝正顺着她的手腕延伸,如干涸土壤般悄然蔓延。仿佛整个“兰”正在从概念上瓦解。
“重书写的将来最近总在对教培塔内部某些事做出强硬动作,我怀疑他已经接触到了某种镜世界污染。”兰低声说,“而我……也许也不太纯净了。”
“别死。”伞夫冷冷地道。
“不会。”兰笑了笑,然后图像中断。
伞夫合上投影器,继续前行。根据追踪到的线索,他最终抵达了一处地层断面被强行重构过的“黑红密室”——色欲大罪的新藏匿地。
他靠近裂口,居高临下望去。
牢玛。谢丝塔。色欲大罪。
三人正围绕着一张散发着白炽光的实验台低声交谈,桌上的东西看不清,但其间仿佛隐约散发出镜世界碎片的质感波动。
伞夫瞳孔微缩。他记得自己放过谢丝塔,是出于一场不完整的情感,但没想到……
“他居然还敢向他们通报……”
他的指节握紧伞柄,正欲下冲——
咔哒。
脚下土地突兀裂开,空气变得凝滞。
那些他一路走过、确认无动于衷的复制体——此刻如同接收到某种“唤醒信号”,集体抬头。
一只、十只、百只。
镜面质感的瞳孔同时朝他望来,空无、冰冷、无情。
“……我倒是忘了,‘沉睡’并不代表‘死亡’。”
他拔开伞骨,一柄长刀形态的中枢锋刃从伞尖弹出。
“那就——来一场真正的葬礼。”
纱布猛地扑在仪器台前,挣断了缠绕着小T唐四肢的束缚带。
她虚弱地睁开双眼,瞳孔仍在轻轻收缩——那一刻的“威压”,就像是无声的深海整个倒扣在他身上,即使清醒,胸腔也像有根钉子死死钉着。
“醒醒,小T唐。”纱布轻拍他的脸,语调罕见地温柔,“走,我们得离开这鬼地方。”
小T唐呻吟了一声,想开口说话,却只吐出一团模糊的雾气。她侧过头,才发现实验室中央空无一人,色欲大罪、牢玛、谢丝塔都已经不见。
“……他们呢?”
“跑了。”纱布皱眉,“在你昏过去之前,那股……压力……来了。他们像是早就知道,会有那东西来。”
小T唐挣扎着坐起,喉咙干得像砂纸。她盯着不远处一块碎裂的镜面玻璃,玻璃碎片中不断映出闪烁的图像——
伞夫、兰、金智勋……还有她自己。每个镜像中的“她”都不一样:有的笑,有的死去,有的戴着陌生面具,有的被刺穿胸膛。
她突然捂住了头,几乎要尖叫出来。
“别看!”纱布一把抓过镜面,将其甩到地上,踩碎。
她拉起小T唐的手,两人踉踉跄跄地向出口奔去。
“你有没有觉得……”小T唐一边跑一边喘息,“这个世界好像……在发抖?”
纱布停下脚步,望向远方。
地平线并没有移动,光也没有闪烁,但——
天空的颜色变得不一样了。原本死寂如墨的云层中,出现了一种说不出的“不协调的蓝”,它并非真正的颜色,而像是某种概念层面的偏移,就像一段被误解的记忆,正试图“爬”回现实中。
风的方向改变了,吹在脸上的不是空气,而像是词语、概念、甚至废弃的“时间碎屑”。
纱布喃喃:“镜世界……不只是发生变化,它在……挣脱原本的结构。”
小T唐的瞳孔收缩。
“那我们……是不是被困在了一场正在发生的重写之中?”
—
与此同时。
色欲大罪、牢玛与谢丝塔,已远离了实验层。
他们站在一个悬浮的碎片塔顶,俯瞰着镜世界正在发生的微妙震动。牢玛盘腿坐着,双手悬空摆动某种运算阵列,而色欲大罪则缓缓闭上双眼,将一缕黑线般的意识投注下去。
“他们会发现些什么?”谢丝塔轻声问。
“希望能发现吧。”色欲大罪淡然,“如果连他们都无法在崩坏的镜像中找到一丝蛛丝马迹……那我们大概也只能和这个世界,一起沉下去了。”
牢玛一边计算,一边咧嘴笑道:“我挺想看看,小T唐要是把‘自己’从镜面里拉出来,会不会疯掉?”
“不会疯。”谢丝塔轻轻说,“疯的是这个世界,不是他们。”
色欲大罪睁开眼,望着远方那道正在隐隐闪耀的扭曲天空。
“但疯掉的世界,才会诞生真正的奇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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