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金属管道内壁的冰刮擦林默的脊背，下滑速度越来越快。应急灯在视野里拖拽出蓝色残影，左手腕内侧的疤痕灼痛感突然，像有铁在皮肤下移动。尽头豁然开朗，他撞碎薄冰摔进圆形空间，后背着地的瞬间听见培养舱液体晃动的闷响。

泵房顶部的冷凝水珠滴在鼻尖。林默撑起身体时，右手按到了某种粘稠液体——台表面覆盖着半凝固的血浆，那些暗红色沟壑组成他曾在幻觉里见过的符文阵列。三米高的圆柱形培养舱矗立在空间中央，淡蓝色营养液中悬浮着一颗人类心脏，每根连接它的导管随着心跳节律泛起磷光。

"你果然找来了。"沈夜的全息影像从培养舱顶端浮现，病号服下摆的血迹已经氧化成棕黑色。她脚尖轻点舱体表面，波纹从接触点扩散到整个液体空间，"比预计的晚了十七分钟林默的视线无法从那颗心脏移开。它表面覆盖着与他自己锁骨疤痕相同的发光纹路，心室收缩时那些纹路会般明暗交替。"这是什么？"

"我的毕业设计。"沈夜飘到控制台上方，苍白的脚踝穿过林默抬起的手臂，"准确地说，是移植那颗心脏的原始样本。"她的影像突然闪烁，手术室场景覆盖了泵房墙壁。无影灯下，年轻版的沈夜戴着破损手套，指尖冻疮渗出的血珠正滴在林默敞开的胸腔里。

记忆的撕裂感比管道坠落时更剧烈。林默按住太阳穴，视网膜上重叠着两个现实：此刻泵房里的培养舱，与记忆中监护仪刺耳的警报声。手术台上的自己胸腔空空如也，而沈夜捧着的器官正在她掌心微弱跳动。

"当时它最多再坚持三小时。"沈夜的影像贴近培养舱玻璃，手指虚抚过内部悬浮的心脏，"所以我修改排异反应的基因链，用自己当培养基..."营养液突然翻涌，十几导管同时刺向舱内心脏，像饥饿的群发起攻击。那颗心脏剧烈抽搐，表面纹路迸发出刺目蓝光。

控制台的符文阵列开始融化。林默后退时撞到生的氧气罐，金属碰撞声惊动了顶部某处栖息的机械生物——它们振翅飞过培养舱，投下的阴影恰好组成"不要相信"的字样。腕部疤痕的灼痛突然转向锁骨，旧伤深处传来诡异的共鸣震颤。

"现在明白了？沈夜的声音混入电子杂音，"你带着我的心脏活下来，却跟着叶青..."培养舱突然剧烈震动，顶部通风管盖板被某种重物砸落。叶青裹挟着冰晶坠入泵房，冷冻剂管在他手中发出过载的尖。

"闭眼！"他扑向林默的瞬间，冷冻剂管插进控制台中央。超低温气体爆发扩散正在融化的符文阵列瞬间，沈夜的影像被定格在惊愕表情。但培养舱的导管网络已经暴走，三十七根半透明触须刺穿舱体玻璃，其中一根擦着林默颈动脉扎进后方墙壁。

叶青的作战服后背裂开十字形破口。林默看见他锁骨疤痕正在崩解，皮肤下层不是血肉，与日记本相同的泛黄材质——某种经过处理的生物纤维纸。更多导管朝他们射来时，叶突然转身用后背抵挡，蓝光穿透身体的瞬间，林默看清了他后颈处与克隆体完全相同的接口痕迹。

"跑！去通风管！"叶青的声音带着电子混响。他扯开领露出持续崩解的锁骨，皮肤剥落处露出密密麻麻的微型电路，"她在我芯片里写了追踪程序！"

培养舱的玻璃终于彻底爆裂。营养液如海啸般席卷泵房，那颗心脏漂浮在浪尖，表面的发光纹路正与控制台冻结的符文产生共振。沈夜的影像在液浪中重组，她伸手抓向林默时，指尖凝结出实体化的冰晶。

"你以为他是来救你的？"她的冷笑着液体翻涌声，"看看这个——"暴涨的液面突然映出数百个相同场景：不同泵房里，不同版本的叶青都在对不同的林默喊出相同台词。某些中，叶青的冷冻剂管插进的是林默的。

顶部的管道传来金属变形声。林默跃起抓住落的电缆，在培养舱完全前荡向通风口。某根导管缠住他的脚踝，拖拽力让腕部旧伤再度裂开——血珠漂浮在空中，诡异地逆流飞向那颗悬浮的心脏。

"顺着血走..."沈夜的声音突然变回管道里的耳语。林默开导管爬进通风管，身后传来叶青压抑的痛呼。转头时看见对方被五根导管钉在墙上，叶青挣扎着举起某个金属物件——是日记本上缺失的装订环，此刻正发出与林默疤痕相同的红光。

更深处传来整齐的脚步声。至少二十克隆体正在逼近，它们锁骨处的发光纹路组成林默在幻觉里见过的完整符文。叶青突然将装订环抛向通风管，它在空中划出燃烧的轨迹。

"第三页..."电子杂音已经覆盖了叶青原本的声线，"用血...激活..."

装订环烫伤掌心的同时，林默听见泵房穹顶坍塌的轰鸣。混凝土碎如雨坠落，最后看见的是叶青被蓝光吞没的身影，以及那颗在废墟中依然跳动的心脏。通风管开始倾斜他抓着发烫金属环滑向更深处的黑暗，身后克隆脚步声突然加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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