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晚的第一次咯血,发生在凌晨四点十三分。
她蜷缩在宿舍浴室的地砖上,盯着掌心那团暗红色的血块——它不像正常血液那样黏稠,反而呈现出某种结晶化的质地,在灯光下折射出细碎的、类似矿物的光泽。
喉咙深处泛起铁锈味。
她伸手去够水池边缘的漱口杯,却听见“咔”的一声轻响。
右手无名指的第二节指骨——突兀地僵在了半空。
许晚盯着那根手指。
它保持着微微弯曲的弧度,关节处泛着不自然的青白色,皮肤下隐约可见细小的、珊瑚枝般的突起。
她尝试着活动它。
纹丝不动。
就像一块正在钙化的标本。
医学院的清晨总是来得格外早。
许晚用绷带缠住右手,套上宽松的卫衣,将病历本塞进包里。她需要一份骨化症的诊断证明——但不是通过学校的医疗系统。
走廊尽头的公告栏上,方小雨坠楼现场的照片已经被撤下,取而代之的是一张崭新的海报:
“聂氏生物科技学术交流会——‘基因记忆移植的伦理边界’”
主讲人:聂寒川。
海报上的男人西装革履,金丝眼镜后的目光冷静而克制,与昨夜尸库里那个浑身冰霜的疯子判若两人。
许晚的指骨又开始隐隐作痛。
她撕下海报的一角,露出下面被遮盖的旧通知——
“2003年12月24日,神经科学实验室意外火灾,致一人死亡”
死者姓名处被墨水涂黑。
黑市诊所藏在宠物殡葬店的地下室。
穿白大褂的老头用放大镜观察许晚的X光片,浑浊的眼球突然颤动了一下。
“小姑娘,你今年多大?”
“二十一。”
老头摇头,指着她指骨上细密的放射状纹路:“这种骨化形态,至少需要十五年病程。”
他将光片对着灯泡,阴影处浮现出更多枝杈状结构——它们像某种寄生植物,正在她的骨骼上缓慢生长。
“进行性肌肉骨化症,但变异了。”老头舔了舔黄牙,“你父母有聂氏集团的背景吧?”
许晚的脊椎窜上一阵寒意:“什么意思?”
老头从抽屉里取出一本发霉的旧杂志,封面是年轻时的林夏站在实验室前,标题赫然写着:
“聂氏‘永生计划’突破:基因记忆可依托骨化细胞保存”
出版日期:2003年12月20日。
——火灾前四天。
聂寒川的私人实验室比想象中更冷。
许晚撬开通风管道时,头顶的钢架结着霜花。她落地瞬间,右手僵直的指骨撞在金属台上,发出清脆的“咔嗒”声。
像两块石头相击。
实验室中央的圆柱形培养舱散发着幽蓝的光,她蹒跚着靠近,呼吸在观察窗上凝出白雾——
一颗人类心脏悬浮在营养液中。
它仍在跳动。
每收缩一次,心肌表面就泛起珍珠母贝般的光泽,而随着光线变化,那些光泽逐渐显露出真相:
那不是反光。
是密密麻麻的、正在钙化的骨刺。
培养舱底部的铭牌刻着:
“标本NS-Heart-01 来源:林夏 保存状态:活性骨化第5479天”
许晚的喉咙涌上血腥味。
她突然理解了老头的话——
这颗心脏已经跳动了十五年。
从林夏死亡的那天起,它就在这片蓝色液体中,一寸寸变成珊瑚。
“好看吗?”
聂寒川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时,许晚正盯着自己逐渐僵硬的右手。
他的皮鞋踩在满地冰霜上,发出细碎的碎裂声。白大褂口袋里露出一支镇静剂的针帽,而他的左手——
握着一把骨凿。
许晚后退半步,后腰抵住培养舱。
“你要用我的身体复活她。”
这不是疑问句。
聂寒川的金丝眼镜反射着冷光,镜片后的眼睛扫过她缠着绷带的右手:“你的指骨僵硬程度比预期快17%。”
他向前一步,骨凿的尖端轻轻划过培养舱。
“知道为什么选你吗,2046号?”
营养液中的心脏突然剧烈收缩,那些珍珠母贝的光泽疯狂闪烁,在舱壁上投出扭曲的光斑——
渐渐聚合成一张人脸。
林夏的脸。
她张开嘴,发出的却是许晚的声音:
“因为你是最完美的培养基”
许晚的视野开始泛红。
她看见更多记忆碎片——
六岁的自己被绑在电击床上,林夏抚摸着她的额头说:“小晚要替妈妈活下去……”
聂寒川(不,那时候他还是2045号)隔着观察窗看她,眼里全是恐惧
大火烧起来时,有人将她推出门外,而林夏反锁了实验室的门……
“那天死的不是你母亲。”
聂寒川的骨凿抵上她心口。
“是最后一个正常人类林夏。”
他的另一只手掀开自己的衬衫下摆——肋骨处的皮肤上,蜿蜒着手术缝合的疤痕,而疤痕之下……
是类似珊瑚的坚硬凸起。
“我们都被改造了。”他声音嘶哑,“她用自己儿子的基因培育了你,又用你的细胞复活了自己——”
培养舱突然爆出刺耳的警报,林夏的脸在液体中扭曲尖叫:
“杀了她!现在!趁记忆还没完全——”
聂寒川的骨凿刺破许晚的卫衣。
却在触及皮肤的瞬间,被她僵硬的右手抓住。
结晶化的指骨与金属摩擦出火花。
许晚第一次感受到“疼痛”。
它从心脏开始蔓延,顺着每一根钙化的骨刺,将她的神经烧成灰烬。她看见自己皮肤下泛起珍珠母贝的光泽,而聂寒川的眼镜终于滑落——
露出那双和林夏一模一样的眼睛。
“还剩十二小时。”
他将镇静剂扎进她颈部时,许晚听见培养舱碎裂的声响。
那颗珊瑚心脏掉在地上。
依然在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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