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血锈怀表

通风管道的铁锈味混着血腥气往林沐瑶喉咙里钻。她蜷在配电箱后面，数着心跳等巡逻队过去。左肩的蔷薇纹身突突跳着疼——这玩意儿从昨天开始就发烫，烫得她想起十二岁雨巷里陆昭晔给她贴创可贴的指尖。

"第三队换岗。"对讲机电流声刺得人牙酸。

林沐瑶把呼吸压得更轻。钢架桥下的阴影里，韩东岳的神经控制塔正在运转，蓝光扫过B区牢房时，三百个囚犯同时翻身的动静像潮水。

有东西抵住她后腰。

"典狱长让我问个好。"苏晚晴的机械臂弹出注射器，针尖在黑暗里泛着冷光，"你血管里的蓝血浓度超标了。"

林沐瑶没动。女医官白大褂下露出半截小腿——那里本该有道疤，是她们上个月越狱时被激光网灼伤的。现在皮肤光洁得像新拆封的医疗器械。

"你漏了三处破绽。"林沐瑶突然抓住机械腕关节，指甲陷进仿生皮肤，"真货的香水混着消毒水味，而你只有柠檬清洁剂的味道。"

针管擦着她颈动脉扎进墙壁。苏晚晴的机械眼突然频闪，嘴角那颗痣的位置偏移了0.3毫米。林沐瑶膝盖顶上去的瞬间，听见自己骨头发出的咔嗒声——和陆昭晔怀表走针一个频率。

仿生人撞翻配电箱的巨响引来探照灯。林沐瑶在强光里看见自己影子被拉得很长，长得像通往典狱长办公室的那条走廊。上次陆昭晔掐着她脖子按在防弹玻璃上时，他的呼吸也是这么烫。

"B2区发现目标！"

脚步声从三个方向包抄过来。林沐瑶扯开领口，锁骨芯片的蓝光突然暴涨。最先冲到的警卫突然跪地呕吐，吐出的黑水里浮着微型电路板。

"你对他做了什么？"穿典狱长制服的少年堵在巷口，下垂眼里结着冰。

林沐瑶舔掉虎口的血。这个陆昭晔太年轻，年轻得像记忆里那个会在雨夜给她送伞的少年。但真货的枪绝不会在瞄准时微微发抖。

"你们复制品都爱问这句。"她撞开消防栓，水雾瞬间充满巷道。潮湿空气里，少年制服的羊毛混纺味道让她鼻腔发酸——和当年盖在她伤口上的那件校服一个料子。

水雾突然被激光切开。林沐瑶偏头躲过光束，看见韩东岳站在控制塔顶层的玻璃后面。司法部长领带夹的反光正好刺进她瞳孔，疼得像是被扎了针。

"跑啊！"通风管里伸出只布满疤痕的手。

真苏晚晴拽她进管道的力道大得惊人。女医官机械臂的液压声比平时响三倍，这是她们约好的暗号——代表陆昭晔正在主控室牵制韩东岳。

管道拐角堆着医疗废料。苏晚晴突然把林沐瑶按在墙上，针管抵住她突突跳动的纹身："蓝血浓度超过60%会怎样，你比我清楚。"

"所以这是真的你？"林沐瑶盯着对方耳垂上新结的血痂。上周暴动时她亲手在那里留下牙印。

针尖刺破皮肤的瞬间，整条管道的应急灯突然亮起。三百个监控画面同时投射在锈蚀的管壁上，每个屏幕里的陆昭晔都在拆解同一块怀表。

"他在重置时间锚点。"苏晚晴的机械臂突然失灵，注射器掉进排水沟，"韩东岳给你看的记忆碎片全是倒放的！"

林沐瑶后颈的汗毛竖了起来。监控画面突然切换成实验室场景，穿白大褂的"陆昭晔"转过头——那张脸分明是二十年前的韩东岳。而手术台上捆着的女孩，戴着和她一模一样的蔷薇发卡。

"密码是心跳频率..."她喃喃自语。锁骨芯片突然裂开道缝，蓝血涌出来凝成怀表秒针的形状。指针颤巍巍指向管道深处，那里传来典狱长皮靴特有的脚步声。

苏晚晴突然吻了她额头。这个突如其来的动作带着医用酒精的味道，和她们第一次在医务室偷止痛药时一样仓促。

"活着出去。"女医官把她推进检修口，转身时白大褂下露出绑满炸药的腰腹，"告诉真正的陆昭晔，他办公室的蓝玫瑰该换水了。"

爆炸气浪掀翻林沐瑶的瞬间，她看见苏晚晴珍珠耳钉的反光在火光中划出弧线——和她们约定的一样，指向B17区通风井的方向。

坠落持续了整整三秒。林沐瑶砸进某个怀抱时，闻到了只有典狱长制服才会用的熏香。陆昭晔接住她的姿势，和十二岁那年接住从树上摔下来的她时一模一样。

"你迟到了。"她咳着血笑出来，手指陷进他左肩的蔷薇纹身。那里正在渗血，染红了她指尖的蓝光。

陆昭晔的枪管抵住她心口，体温却透过制服面料烫着她后背："密码是多少？"

林沐瑶突然翻身把他压在水泵上。这个动作让两人呼吸纠缠在一起，近得能数清对方睫毛上沾的灰尘。她抓着典狱长的手按在自己左胸，心跳震得两人交叠的掌心发麻。

"自己数。"

陆昭晔的指尖在她掌心下震颤，枪管却纹丝不动。林沐瑶听见自己心跳在两人紧贴的胸膛间形成回声，像那年雨巷里顺着排水管砸下来的雨滴。典狱长制服的银扣硌得她生疼，这种疼带着松木熏香的味道——和韩东岳实验室里的防腐剂截然不同。

"七十九下。"他突然扣动扳机，空膛声在管道里炸出金属颤音，"你每次说谎心跳都会快三拍。"

排水沟突然漫起淡蓝色液体。林沐瑶看着倒影里浮动的监控画面，二十年前的"陆昭晔"正把蔷薇发卡别在手术台女孩头上。水波晃碎影像时，她突然抓住典狱长的手按向自己后颈——那里有块皮肤正渗出蓝血，在黑暗中勾勒出怀表轮廓。

"现在数清楚了吗？"

通风管外传来机械臂过载的爆裂声。真苏晚晴的珍珠耳钉在B17区方向闪了闪，随即被涌进的警卫队踩碎。陆昭晔突然扯开领带缠住她渗血的手腕，布料摩擦声里混着他压低的喘息："韩东岳在时间锚点里掺了记忆碎片。"

林沐瑶咬住他递来的领带末端。血腥味混着松香冲进口腔时，她听见头顶管道传来规律的敲击声——三长两短，是当年他们在禁闭室发明的暗号。但这次敲击间隔精确得不像人类手指能发出的节奏。

"别抬头。"陆昭晔的枪口突然转向通风口，子弹击穿金属的瞬间，克隆体苏晚晴的机械眼砸落在他们脚边。电子瞳孔还在收缩，倒映出两人身后缓缓开启的暗门。

暗门里涌出的冷风带着档案室特有的霉味。林沐瑶看见无数个标着自己名字的培养舱陈列在环形大厅，每个舱体里漂浮的"林沐瑶"左肩都纹着蔷薇。最近的舱体突然裂开，克隆体湿漉漉的手指抓住她脚踝时，陆昭晔的子弹精准贯穿了那具躯体眉心。

"密码不是心跳。"他拽着她退向控制台，后腰撞上主控按钮的瞬间，三百个监控屏同时播放起同一段影像——少年陆昭晔把蓝玫瑰插进医务室花瓶，窗外暴雨如注。

林沐瑶突然抢过他的枪。子弹击碎总控玻璃时，韩东岳的惨叫从顶层传来，像被掐住喉咙的困兽。她转身把枪柄塞回陆昭晔手里，虎口的血蹭在他掌心："现在密码对了。"

整座监狱的警报声在此刻戛然而止。黑暗如潮水漫过环形大厅时，林沐瑶听见陆昭晔解开手铐的轻响。金属坠地声里，他沾血的手指穿过她指缝，十指相扣的力度让她想起十二岁那年在树上抓住的最后一根树枝。

"跑。"他呼吸喷在她耳后激起细小的战栗，"这次我断后。"

林沐瑶在黑暗中精准咬住他喉结。血腥味在齿间蔓延时，她尝到动脉下加速流动的血液——和所有克隆体不同，真货的血永远带着雨夜青苔的涩味。陆昭晔吃痛的闷哼里，她拽着他撞向紧急通道，生锈的门轴转动声惊飞了檐下的机械蝙蝠。

通道尽头站着穿白大褂的苏晚晴。女医官机械臂的液压管全部爆裂，裸露的电路板噼啪炸着火花。她身后洞开的通风井里，夜风卷着蓝玫瑰花瓣扑在三人脸上。

"时间锚点要塌了。"真苏晚晴的珍珠耳钉少了一枚，剩下那枚映出远处正在崩塌的控制塔，"韩东岳把自己也做成了记忆碎片。"

陆昭晔突然把林沐瑶推向通风井。她后仰时看见典狱长制服袖口露出的绷带——和她昨天在禁闭室咬破的是同个位置。苏晚晴的机械臂卡住她下坠的腰身时，林沐瑶突然伸手拽住了陆昭晔的领带。

松木熏香的领带在她掌心绷直。控制塔坍塌的轰鸣声中，她看见典狱长背后展开无数道闪着蓝光的裂痕，像打碎又重组的怀表齿轮。韩东岳的惨叫突然变成尖锐的电子音，三百个培养舱的液体同时沸腾。

"抓紧！"苏晚晴的机械关节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林沐瑶在坠落中抬头，看见陆昭晔正被蓝光吞没的右手无名指——那里本该有枚戒指，是他们在档案室用回形针弯成的。

夜风突然灌满通风井。林沐瑶的尖叫卡在喉咙里，变成一声带着铁锈味的哽咽。苏晚晴的机械臂终于彻底断裂，两人坠向黑暗的瞬间，她看见井底有蓝玫瑰正在盛开——花瓣间躺着枚沾血的回形针戒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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