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桂花糕

寺庙的斋饭清淡，温清晏只动了几筷子就放下。蔺清昼看着他皱眉的样子，突然从袖中摸出个小纸包：“给。”

纸包里是几块蜜渍梅子，正是温清晏平日喜欢的口味。

“……你什么时候带的？”

“早上偷藏的。”蔺清昼眨眨眼，“就知道你吃不惯。”

温清晏捏起一颗，酸甜滋味在舌尖化开。抬头时，正对上蔺清昼含笑的目光，心头莫名一颤。

入夜后，温清晏在禅房翻阅医书，忽然听隔壁门响。透过窗纸，看见蔺清昼提着灯笼往后山走去。他犹豫片刻，悄悄跟上。

后山的小祠堂幽静清冷，蔺清昼跪在牌位前，背影罕见地单薄。

“母妃，儿臣找到那个人了。”他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就是不知道……他还记不记得我。”

温清晏扶着门框的手猛地收紧。

“他现在可凶了，动不动就扎儿臣。”蔺清昼笑着给牌位上香，“但做的糕点很好吃，和母妃您的手艺很像……”

夜风吹动供桌上的长明灯，温清晏恍惚想起十岁那年，在谷里遇见那个发着高烧的小孩。他偷了师父的药给那孩子退热，对方迷迷糊糊拉着他的手说：“苦。”

那时的他往他嘴里塞了一颗蜜饯。

他说：“你给的蜜饯……和我母妃做得糕点一样甜……”

“谁在那里？”蔺清昼突然转头。

温清晏迅速隐入树影，却撞上一个人——是蔺清昼的暗卫，手里还提着个食盒。

“温大夫？”暗卫末壹一脸尴尬，“属下只是来送……”

“知道了。”温清晏打断他，转身往回走，心跳如雷。

……

禅房的灯还亮着，温清晏刚推开门，就见蔺清昼坐在桌前，面前摆着打开的食盒。

“温大夫去哪了？”蔺清昼笑着问，眼里却带着探究。

“散步。”温清晏面不改色，“你手里拿的什么？”

“桂花糕。”蔺清昼献宝似的推过食盒，“住持特意给本座留的，尝尝？”

温清晏拿起一块，熟悉的甜香让他动作一顿：“……青檀寺的桂花糕，一直这个配方？”

“嗯，三十年没变过。”蔺清昼盯着他的表情，“温大夫以前吃过？”

“没有。”温清晏低头咬了一口，糖霜沾在唇边，“太甜了。”

蔺清昼突然伸手，拇指擦过他唇角：“和本座记忆中的味道一模一样。”

烛火噼啪作响，两人的影子在墙上交叠。温清晏望进那双盛满星光的眼睛，恍惚又看见那个发着烧也要对他笑的孩子。

“蔺清昼。”他忽然开口，“你……”

“嗯？”

“……糕点渣掉袍子上了。”

“……”

窗外，末壹蹲在树上啃着顺来的桂花糕，对金盏嘀咕：“主子们谈情说爱真费劲。”

金盏深以为然地点点头，叼走了最后一块糕点。

天刚蒙蒙亮，蔺清昼就醒了。他翻了个身，习惯性地伸手往旁边一揽——却扑了个空。

被褥还留着余温，枕边放着一枚银针，针尾缠着红线，是温清晏惯用的标记。

“起这么早……”

蔺清昼揉了揉眼睛，慢吞吞地爬起来。他披了件外袍，趿拉着鞋子往外走，刚推开门，就看见金盏鬼鬼祟祟地站在桌上，正用喙叼着盘子里最后一块桂花糕。

“金盏。”

“嘎！”鹦鹉吓得一哆嗦，糕点“啪嗒”掉在地上。它扑棱着翅膀就要飞，却被蔺清昼一把揪住了尾羽。

“杀鸟了！救命啊！”金盏扯着嗓子尖叫。

“闭嘴。”蔺清昼捏住它的喙，“看见温大夫了吗？”

金盏绿豆眼滴溜溜一转，装傻：“没看见！没看见！”

蔺清昼眯起眼，手指威胁性地挠了挠它的肚皮：“嗯？”

“……“金盏最怕挠痒，立刻投降，”去了姻缘树！一大早就去了！”

姻缘树？

蔺清昼一愣，松开手，金盏立刻扑棱着飞走，嘴里还骂骂咧咧：“负心汉！欺负鸟！”

他懒得理它，转身往寺院的姻缘树方向走去。

青檀寺的姻缘树是一棵千年古银杏，枝干虬结，金黄的叶子在晨风中沙沙作响。树下挂满了红绸和木牌，写满了世人的祈愿。

蔺清昼走近时，远远就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站在树下。

温清晏背对着他，手里拿着什么东西，正往树枝上挂。晨光透过树叶的缝隙落在他身上，勾勒出一圈柔和的轮廓。

蔺清昼下意识放轻了脚步，可温清晏还是察觉到了，手指微微一顿，随即若无其事地将玉牌挂好，转身看向他。

“醒了？”

“嗯。”蔺清昼笑眯眯地走过去，“温大夫起这么早，是来还愿？”

“散步。”温清晏淡淡道，目光却不自觉地往树上瞥了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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