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烬的靴底碾过一片碎裂的青瓦,脆响惊得她睫毛轻颤。
混沌气息裹着的腐草味还黏在衣袍上,她伸手去扯领口,却触到南渊天帝搭在她后腰的手掌,温热的触感透过布料渗进来,像一道活的结界。
"走慢点。"他的声音压得很低,指腹在她腰侧轻轻摩挲,"你识海里的金光还没散,刚才混沌气冲进来时,凤火都在发抖。"
沈烬仰头看他,月光从坍塌的殿顶漏下来,在他眉骨投下阴影,却掩不住眼底翻涌的暗潮。
她想起裂隙里那两个被混沌包裹的婴孩——一个金红凤眸,一个死灰如霜。
原来他说"裂隙之子"时,声音里那丝低哑,是因为突然照见了自己的过去。
"我没事。"她反握住他垂在身侧的手,指尖碰到他掌心的契约纹,淡金色的纹路立刻像活了似的爬上她手背,"刚才那阵躁动...是因为双生契约在共鸣对不对?
冥界女王引我来,就是要让'镇'和'引'同时触发裂隙里的东西。"
南渊天帝的拇指重重碾过她手背上的契约纹,魔血顺着纹路渗进来,带着灼烧般的温度:"所以她要我们看的'答案',是魔尊的本源。"他忽然停步,玄色披风扫过满地断木,"前面有香火气。"
沈烬吸了吸鼻子,果然闻到一缕极淡的檀木味,混着潮湿的土腥。
两人绕过半堵残墙,一座只剩框架的神庙便撞进视线——四根盘龙柱歪歪斜斜立着,殿顶的琉璃瓦碎了大半,却有块一人高的石碑端端立在正中央,碑身爬满深褐色的苔藓,像裹了层腐烂的皮肤。
"那是..."沈烬刚要迈步,手腕被南渊天帝攥住。
他另一只手抽出腰间的弑魔剑,剑尖挑起一缕飘到面前的灰雾——那雾碰到剑锋立刻发出刺啦声响,凝成几枚黑色符文,"有禁制。"
沈烬眯起眼。
她识海里的凤火突然跃动起来,映得眼底金红流转。
自被封入昊天塔后,这团跟着她修了三百年的本命火,总在她需要的时候自己跳出来。
她松开南渊的手,指尖轻轻按在石碑上,青苔簌簌滑落,露出下面斑驳的刻痕。
"神识共鸣。"她默念着,凤火顺着指尖钻进石碑。
刹那间,太阳穴像被针扎了一下,无数乱码在识海里炸开——那是比她在古井里拓印的更古老的文字,每个字符都缠着暗紫色的气,像活物般啃噬她的神识。
"沈烬!"南渊天帝的手按上她后颈,魔血如热泉般涌进来,那些暗紫气碰到魔血立刻蜷成一团,"别急,慢慢来。"
沈烬咬着唇点头。
她集中精神,让凤火裹住那些乱码,像梳理毛线团似的慢慢理顺。
忽然,一行字清晰地浮现在识海:"第四界藏于双生之核,镇引同鸣,可破魔源。"
"第四界?"她踉跄后退,撞进南渊怀里。
指尖还在发麻,可那行字却像刻进了骨缝里,"我...我刚才看到了,第四界...和天帝玄霄有关。"
南渊天帝的身体明显一僵。
他垂眸时,眼尾的魔纹闪过幽光:"玄霄?
天界那位高高在上的天帝?"他的声音里带着她从未听过的冷硬,"三百年前我率魔军攻上九重天,他用昊天塔镇我时,可没提过半句双生、第四界。"
沈烬转身捧住他的脸。
他的皮肤比寻常人凉些,可此刻却烫得惊人:"他现在可能知道了。"她想起前几日在忘川畔拾到的半块玉牌,背面刻着"玄霄"二字,"而且...裂隙里的画面,那个白发老者抱着两个婴孩...你不觉得像他?"
南渊天帝的喉结动了动。
他握住她捧脸的手,放在自己心口:"去玄霄宫。"他说,"现在。"
玄霄宫的偏殿飘着浓烈的药香。
沈烬推开门时,烛火在风里打了个旋,将床榻上的人割成明暗两半。
天帝玄霄的白发散在锦被上,像落了层雪,曾经明丽如金阳的法相只剩个模糊的影子,半张脸陷在阴影里,只剩右眼还亮着,像将熄的灯。
"你们..."他的声音比蚊鸣还轻,枯瘦的手却突然抬起来,指尖颤巍巍指向南渊,"来了..."
沈烬扶着南渊跪在床前。
她能感觉到他的膝盖重重磕在青石板上,可他的脊背却绷得像弓弦。
玄霄的手落在南渊发顶,指甲盖泛着青灰:"我的...双生子..."他的目光扫过沈烬,"镇与引...你们都知道了。"
南渊的呼吸突然停滞。
沈烬抬头看他,正撞进他泛红的眼底——那个总把情绪藏在冷笑和魔纹后的魔尊,此刻眼眶里竟浮着水光。
"第四界..."玄霄咳嗽起来,血沫溅在南渊肩头,"是我和魔尊...用本源创造的世界。
那里...藏着能彻底摧毁他的...东西。"他的手滑向南渊心口,"但进去...要拿最珍贵的...换。"
沈烬握住南渊颤抖的手。
他的掌心全是冷汗,可当他回握时,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
"父...亲?"南渊的声音哑得不成样子。
这是沈烬第一次听他喊这个词,尾音像被风吹散的蒲公英。
玄霄笑了。
他的右眼慢慢暗下去,像被吹灭的烛:"记住...镇引同鸣...才能...破..."
最后一个字消散在空气里。
沈烬摸了摸他的手腕,脉息已经淡得几乎察觉不到。
南渊垂下头,额头抵在床沿,玄色发尾扫过玄霄的手背,像在吻别。
殿外起风了。
穿堂风卷起案上的纸页,哗啦哗啦响得人心慌。
沈烬扯了扯南渊的衣袖:"我们该走了。"
他没动。
过了很久,久到沈烬以为他不会回答时,他突然说:"他说最珍贵的...是什么?"
沈烬蹲下来,与他平视。
月光透过窗棂落在他脸上,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不管是什么,我们一起换。"她碰了碰他的鼻尖,"你上次说,换你半条命救我时,我没反对。
这次换我来说——换我的命,换你的命,换我们的命,都成。"
南渊天帝突然把她抱进怀里。
他的怀抱那么紧,像要把她揉进骨血里。
沈烬听见他喉间溢出一声极轻的哽咽,混着窗外的风声,很快消散在夜色里。
他们离开时,玄霄宫的烛火终于灭了。
沈烬回头看了眼黑洞洞的窗户,仿佛看见有什么东西在黑暗里睁开了眼。
她攥紧南渊的手,他掌心的契约纹烫得惊人——那是属于他们的,对抗所有秘密的武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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