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停止发射！"严晚晚的声音带着颤抖，几乎是本能地喊出。李博士也惊出一身冷汗，手指迅速按向停止键。发射器的嗡鸣声戛然而止，写字楼顶端的林默身体一松，缓缓抬起头，虽然依旧踉跄，但痛苦的颤抖明显缓解。

"能量波频率偏差过大！"助手盯着电脑屏幕，额头渗出冷汗，"目标脑电波出现强烈排异反应，就像……就像免疫系统在攻击入侵病毒。"李博士脸色凝重地调出实时监测图，代表林默意识区域的波形此刻紊乱如麻，几处峰值甚至突破了安全阈值。

严晚晚握紧拳头，指甲深深嵌进掌心。她看着远处那个在楼顶边缘摇晃的身影，心脏像是被无数根细针同时穿刺。林默似乎感觉到了她的目光，隔着八百米的距离，他的视线精准地落在她藏身的断墙后，那双总是平静无波的眼眸里，此刻竟翻涌着剧烈的情绪——有痛楚，有迷茫，还有一丝她从未见过的……挣扎。

"他在抗拒能量波。"李博士喃喃自语，手指快速滑动着数据，"普通丧尸的大脑如同空白磁盘，而他的意识区域像是被一层坚硬的壳保护着，强行注入能量波只会引发自我防御。"严晚晚忽然想起林默曾说过"我习惯了"，那平静语气下藏着的，或许正是对这种非人生存状态的自我保护。

就在这时，林默猛地直起身，刚才的痛苦仿佛从未出现。他抬手一挥，脚下的丧尸群立刻停止骚动，如同接到无声的指令。他最后看了一眼严晚晚的方向，那目光复杂得像一场即将落幕的黄昏，然后转身，毫不犹豫地消失在写字楼的破窗后。密密麻麻的丧尸群如同黑色潮水，随着他的消失而退去，只留下满地狼藉的建筑残骸。

"他走了……"小王的声音带着沮丧。严晚晚却死死盯着林默消失的窗口，眼神逐渐变得坚定："不，他只是暂时离开。李博士，我们必须找到更精准的频率，不能再让他承受这种痛苦了。"

回到基地后，科研所的气氛压抑到了极点。李博士团队连续三天三夜泡在实验室，将林默的脑电波数据与数百例丧尸样本反复比对。严晚晚则守在观察室，看着屏幕上林默那组独特的波形——它比普通丧尸多出了无数跳跃的峰值，像一首破碎却顽强的生命乐章。

"找到了！"第四天凌晨，李博士带着浓重的黑眼圈冲出实验室，手里挥舞着一张打印纸，"严小姐，你看这个！我们在他的脑电波里发现了一段极其微弱的α波，这是人类进入浅度冥想状态时才会出现的波形！"他将图表铺在桌上，指着一段规律的曲线，"而且这段波形的频率，和你提供的资料里提到的'共振频率'有0.3赫兹的重合！"

严晚晚凑近细看，心脏再次狂跳起来。α波代表着放松与潜意识活动，这说明林默在某个瞬间，依然保留着人类的思维模式。"也就是说，我们需要捕捉他处于这种状态时的频率？"

"理论上是这样。"李博士揉了揉太阳穴，"但难点在于，我们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进入这种状态，更无法在野外环境中精准捕捉。"严晚晚沉默了，她想起林默总是在深夜独自站在高处，望着基地的方向，那时候的他，会不会就是在某种无意识的放松状态？

接下来的半个月，严晚晚申请了基地最高处的瞭望塔值守任务。每晚午夜，她都会独自站在冰冷的金属平台上，举着特制的高频示波器，朝着林默可能出现的方向缓慢扫描。寒风穿透她的外套，吹得她脸颊生疼，但她从未放弃。

第十七天的深夜，示波器的屏幕上突然跳动起异常的波纹。那是一段极其微弱却规律的α波，频率与李博士发现的重合点分毫不差！严晚晚的手指几乎握碎了仪器，她顺着波形来源望去——在基地外那片熟悉的别墅区上空，一个黑色身影正站在最高的楼顶，仰望着漫天星辰，月光勾勒出他安静的侧脸，竟带着一种不属于末世的温柔。

"林默……"严晚晚轻声呢喃，泪水瞬间模糊了视线。她立刻用加密频道联系李博士："频率捕捉到了！重复，频率捕捉到了！"

半小时后，改良后的发射器被紧急运到瞭望塔。这一次，李博士将能量输出功率调低至5%，并在波形中混入了模拟α波的舒缓频率。"就像用温柔的声音唤醒沉睡的意识，"李博士调试着设备，语气依旧谨慎，"但效果能持续多久，没人知道。"

严晚晚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发射器再次启动，这一次没有刺耳的嗡鸣，只有一丝微弱的电流声。她目不转睛地盯着远处的林默，看到他微微侧过头，像是听到了什么熟悉的声音。他的身体不再僵硬，紧绷的肩膀缓缓放松，甚至……抬起手，轻轻抚摸了一下自己的胸口，那是人类才会有的、带着困惑与茫然的动作。

"成功了！"助手在通讯器里激动地喊道，"目标脑电波中的α波强度正在提升，人类意识区域的活跃度达到了37%！"严晚晚的心跳几乎要冲破胸膛，她看到林默转过身，这一次，他的目光不再是冰冷的审视，而是带着一种孩童般的懵懂与探寻，直直地望向瞭望塔，望向她。

仿佛跨越了生死的界限，他们的目光在寂静的夜空中交汇。严晚晚看到林默的嘴唇微动，似乎在无声地呼唤着她的名字。她再也忍不住，推开瞭望塔的铁门，冲到平台边缘，朝着他用力挥手："林默！我在这里！"

回应她的，是林默微微睁大的眼睛。那双眼眸里，冰封的湖面似乎裂开了一道缝隙，透出一点点属于人类的、温暖的光芒。他抬起脚，像是想要朝着她的方向走来，但刚迈出一步，身体就剧烈地颤抖起来，黑色的瞳孔中，猩红的光芒与人类的光泽开始交替闪烁，如同一场激烈的内战。

"不好！能量波开始衰减了！"李博士的声音从通讯器里传来，带着焦急，"他的身体在排斥外来频率，意识区域正在闭合！"严晚晚的心沉了下去，她看到林默猛地捂住头，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刚才那点微弱的人性光芒迅速黯淡下去。

但就在彻底被黑暗吞噬前，他做了一个让严晚晚永生难忘的动作——他抬起手，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朝着她的方向，轻轻挥了一下。那是一个告别，也是一个承诺。然后，他的身影再次消失在楼顶边缘，这一次，没有丧尸群的跟随，只有一片死寂的夜空。

瞭望塔上，严晚晚久久地站在寒风中，直到双手冻得失去知觉。她知道，这次实验虽然短暂，却证明了希望的存在。林默的意识还在，他依然能感受到她的呼唤。

"李博士，"严晚晚拿起通讯器，声音带着一丝哽咽，却异常坚定，"我们需要更多的时间，更精确的设备。无论如何，我都要把他带回来。"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然后传来李博士疲惫却同样坚定的声音："放心吧，严小姐。我们会找到办法的。"

基地的科研所里，一盏灯彻夜未眠。而在基地之外的黑暗中，一个身影独自坐在废墟顶端，指尖无意识地划过胸口，那里似乎还残留着一丝微弱的、属于人类的悸动。他不知道那是什么，只知道在某个瞬间，他好像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看到了一束温暖的光。

也许，在这绝望的末世里，有些东西，即使被病毒侵蚀，被死亡笼罩，也依然无法彻底磨灭。比如记忆，比如思念，比如……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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