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心尖上的人儿）

深秋午后，梧桐叶在永和宫廊下铺成焦糖色的地毯，风掠过檐角时，将最后几片金箔似的叶子卷得簌簌打转。

    雕花窗棂漏下细碎阳光，永琪倚着书桌啃着笔杆，第N次把《如何养育三岁幼童》翻到卷边。书页间夹着的海棠花瓣簌簌飘落，他望着案头狼藉——砚台边沿凝着半干的墨手印，镇纸底下压着半块小燕子咬过的芙蓉糕，忽然听见廊下传来银铃般的笑闹。

  福尔康（16岁，潇洒不羁）：“哟，五阿哥，听说你最近喜当爹啊？"

  福尔泰（13岁，永琪的损友伴读）：“不对不对，哥你说错了，五阿哥是喜当'小夫君'”

  晴儿（12岁，温柔聪慧）捂嘴轻笑：“你们两个就别闹了，五阿哥肯定正发愁呢。”

  永琪抬头，看见三人笑嘻嘻地走进来，顿时头疼："你们来干嘛？看笑话？"

  尔泰一屁股坐下，顺手抄起桌上的苹果啃了一口："那必须啊！堂堂五阿哥，13岁就娶了个3岁的小媳妇，这热闹我能错过？"

  尔康凑过来，一脸坏笑："五阿哥，我听说小燕子昨儿把瑜妃娘娘最爱的牡丹花给揪秃了？"他折扇敲着掌心，挑眉道，"没拿棍子追着你们小福晋跑？"

  永琪指尖抵着眉心长叹，指节蹭过泛红的耳尖："她攥着金剪子站在花池边，说要给牡丹'修鬓角'......如今满院子的花倒像被野风啃过似的。"

  晴儿忍俊不禁："那她理得挺彻底啊，一片花瓣都没留。"

  尔泰好奇："瑜妃娘娘没生气？"

  永琪露出无奈又骄傲的表情："这小机灵鬼，摘完花就跑去找皇阿玛，说是要给皇阿玛插花...结果皇阿玛乐得赏了她一盒酥糖。"

  尔康拍腿大笑："哈哈哈！五阿哥，你这媳妇了不得啊！"

  廊下忽然掠过一道绯红影子。小燕子抱着褪了色的布老虎蹦进来，发间的石榴花颠得乱颤："永琪哥哥～快看大喵的新衣裳！"

  众人望去，布老虎脸上糊着团浓墨重彩，左眼成了墨疙瘩，右眼歪成月牙，几根毛糙糙的墨线支棱着——倒像被雷劈过的刺猬。

  尔康折扇掩唇轻咳："这虎...颇有上古神兽的神韵。"

  尔泰憋笑戳老虎尾巴："我瞧着像御膳房新烤的芝麻饼。"

  小燕子跺脚："才不是！这是老虎的胡须！"她指着那几道蚯蚓似的墨痕，鼻尖还沾着星点墨渍。

  永琪屈指弹了下她额头，指腹蹭过她沾着墨汁的指尖："乖乖，作画该用羊毫，不是学花猫踩砚台。"

  晴儿蹲身用蔷薇香帕擦她掌心："明日姐姐教你画折枝牡丹可好？"

  小燕子眼睛弯成月牙："好呀，姐姐最好了，我要加蝴蝶！还要给老虎画翅膀！"说着扑进晴儿怀里，发间的花粉簌簌落在她茜色裙裾上。

  尔康挑眉瞥向永琪，眼底浮起促狭笑意："哟，你家小福晋撒娇的功夫倒是一等一。"

  永琪好气又好笑地将布老虎往他怀里一推："既然康兄喜欢这软乎乎的劲儿，要不借去养两日？管保比你家的波斯猫儿热闹。"

  “我真带走养了，你又不高兴了”

  “哼…那得看康兄有没有本事带走了”

  尔泰突然一拍手，眼睛亮得像点了灯："有了！五阿哥，你该教她读圣贤书！"

  永琪盯着案头残缺的《论语》残页，嘴角抽了抽："她前日把'学而时习之'折成了纸船，说要让孔夫子去太液池漂流。"

  尔康猛地拍大腿，折扇敲得掌心作响："练武！小姑娘家舞刀弄枪才气派！"

  永琪揉了揉眉心："她扛着我的湛卢剑去砍梨树枝，如今剑穗还挂在梨树上晃荡呢。"

  晴儿抿唇轻笑，指尖抚过绣绷边缘："要不试试女红？温温柔柔的......"

  话音未落，众人齐齐望向角落——小燕子正揪着布老虎的尾巴打蝴蝶结，那团毛绒在她手里拧成了麻花状。

  永琪长叹一声，从她手里救下奄奄一息的布老虎："罢了罢了，我先教她分清青砖和琉璃瓦，别把永和宫的飞檐当攀爬架吧。"

  小燕子仰着小脸扯永琪袖子，睫毛上还沾着不知哪来的草屑："永琪哥哥！我现在就会背！'床前明月光，地上鞋两双---”

  尔康挑眉咬了口蜜饯，险些被噎到："嚯！小祖宗竟藏着这本事？"

  小燕子胸脯挺得高高的，布老虎尾巴扫过永琪手背："我还会数数呢！一、二......五、八、十！"

  众人望着她认真的模样，一时竟忘了接话。晴儿弯下腰替她理了理歪掉的发带，温声细语："小燕子，数到二之后该是三、四，五后面还有六、七呢。"

  小姑娘理直气壮地晃了晃布老虎："那些数字绕舌头！我专挑着顺耳的记——就像挑蜜饯只捡桂花味儿的！"

   众人哄堂大笑，永琪扶额：“……”

  小燕子忽然瞥见尔泰腰间晃动的羊脂玉佩，眼睛倏地亮起来："会发光的球球！"话音未落，小肉手已朝着玉佩抓去。

  "哎哟，我滴乖乖！”永琪眼疾手快捞住她腰，指尖拂过她乱蓬蓬的发顶，"这是尔泰的传家宝，咱们不碰啊。"

  小燕子嘴一撇，睫毛簌簌颤得像振翅的蝶。永琪见状忙从月白缎面衣襟里掏出个蓝缎布包，指尖灵巧地解开蝴蝶结："乖乖，猜猜里头是什么？"

  九连环"哗啦"落在掌心，红漆木环在阳光下泛着温润光泽。小燕子"呀"了一声，眼泪还挂在腮边就扑过来，在永琪脸颊上响亮地亲了口，胭脂似的唇印洇在他耳后："永琪哥哥最好啦～”

  晴儿望着他袖口露出的布角轻笑："怪不得总见你袖口鼓鼓囊囊的，原是藏着百宝箱呢。"

  尔泰挤眉弄眼："何止九连环？前日我还见他往箭囊里塞豌豆黄——说是怕小祖宗饿肚子！"

  永琪耳尖腾地红到发根，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九连环铜扣："小孩子家...总得备些零嘴。"

  话音未落，小燕子已把九连环套在脖子上，红漆环卡在脖颈间晃荡，像串歪歪扭扭的糖葫芦："哥哥，好看吗？是不是像额娘的珍珠项链？"

  尔康折扇掩口："这审美...别具一格。"

  永琪却半跪下来，指尖轻轻替她取下木环，掌心的温度裹着她的小手重新拼拢圆环："好看是好看，可别勒着脖子。"

  他指腹划过她手腕上的红痕，语气又再放软几分，"哥哥教你解这个，解开了就给乖乖糖吃，好不好？"

  小燕子重重点头，小舌头偷偷抿住下唇，肉乎乎的手指跟着他的动作打转。永琪将她圈在臂弯里，雪松香气混着她发间的桂花头油味，逗得晴儿轻声感慨："从没见五阿哥这么有耐心过。"

  尔泰摇头晃脑："可不？我瞧着比毓庆宫的乳母还细心——"

  话未说完，永琪耳尖又红了几分，却仍专注地盯着小姑娘纠结的眉头，指尖轻轻叩着木环："对，先解第三环...咱们乖乖最聪明了。"

  尔康坏笑："要不咱们开个赌局？赌五阿哥以后会不会变成妻管严？"

  永琪一个眼刀甩过去，怀里的小燕子却突然举手："我押会！"

    "噗哈哈！"福家两兄弟拍着大腿笑出眼泪，晴儿拿帕子掩着嘴直晃肩膀。

  永琪无奈地捏捏小燕子的脸蛋："小没良心的，白疼你了。"

  小燕子立刻挂到他脖子上晃悠，发间的桂花香扑了他满脸："永琪哥哥最好啦！比御花园的锦鲤还好看！，我最喜欢最喜欢永琪哥哥啦～”

  小姑娘软乎乎的鼻尖蹭着他下巴，哄得永琪耳尖发烫，只能无奈地刮她鼻尖："你呀，就是个小甜嘴儿。"

  尔康做了个牙疼的表情："哎哟，甜掉牙了！"

  正闹着，小燕子忽然打了个震天响的哈欠，眼睛眯成月牙儿往他怀里拱。永琪熟稔地托住她后腰，让她枕着自己胳膊窝，指尖轻轻拍着她后背：“乖乖～哥哥抱着睡。”

  "瞧这伺候人的手艺..."尔泰憋着笑摇头，"赶明儿该给你颁个'最佳夫君奖'”

  永琪瞪他一眼，却在低头看见小燕子攥着自己袖口的小手时，眼神软得像化了的奶糖："她啊...也就现在能让我抱抱。等长大了..."他忽然住了嘴，指尖替她理了理歪掉的发辫，唇角漾起个不自知的笑。

  尔康夸张地捂住胸口："完了完了，咱们堂堂五阿哥，这是被小祖宗套上九连环了！"晴儿望着两人相依的身影，忽然轻声感慨："或许...这就是命中注定呢。”

  风穿过廊下的葡萄藤，卷起一片碎光。永琪怀里的小人儿发出轻轻的鼾声，他望着她沾着碎发的额头，忽然觉得这世间最珍贵的传家宝，此刻正乖乖蜷在自己臂弯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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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清晨，永琪睁眼发现怀里没了那团软乎乎的身影。着急的正掀被子找鞋，窗外突然飘来小燕子的嚷嚷声："永琪哥哥快来看！给你采的宝贝！"

  他三步并作两步冲到窗前，只见小丫头踩在太湖石上晃悠，手里举着一束滴着露水的绿牡丹——正是御花园里乾隆皇帝亲自题过诗的"醉西施"。

  "我滴乖乖～"永琪太阳穴突突直跳，"这是皇阿玛命人用暖房养了三年的..."

  "我知道呀！"小燕子晃着花束，发间还沾着片月季花瓣，"昨儿听皇阿玛说，好花要送给心尖上的人！"她踮着脚把花塞进永琪怀里，指尖还沾着泥土："哥哥你闻，比御膳房的糖糕还香！"

  永琪望着怀里七零八落的花瓣，忽然觉得喉间发紧。他无奈地叹了口气，脱了外袍裹住她光脚抱下来，掌心蹭到她脚踝上的草汁："下次要采花...叫哥哥搬梯子来。"小姑娘咯咯笑着搂住他脖子，发间的茉莉香混着牡丹香扑了他满脸，让他到嘴边的"规矩"二字，全化成了指尖替她摘草屑的轻柔动作。

  远处传来御花园管事的惊呼声，永琪望着怀里笑得没心没肺的小人儿，忽然想起昨晚她攥着自己袖子说"永琪哥哥是最好的"时，眼睛亮得像缀了星星。

  抱着怀里的小燕子转身就走，衣摆扫落一片花瓣——罢了，比起这株绿牡丹，他怀里的小祖宗才是真正摘不得、训不得的宝贝。

  瑜妃听说绿牡丹事件时，正拿着帕子擦笑出的眼泪："前儿个她把我的'醉西施'牡丹掰得七零八落，皇上还说'花儿哪有儿媳妇鲜活'，如今可轮到您的宝贝绿牡丹遭殃啦！"

  她扶着宫女的手晃到御书房，远远就笑出了颤音："皇上快瞧瞧，您那'掌上明珠'绿牡丹……"话未说完又捂着肚子直不起腰，"被咱们儿媳妇摘去哄永琪啦！"

  乾隆握着朱笔的手悬在半空，墨点晕在奏摺上像朵小乌云。瑜妃见状故意添把火："您当初可是说'花儿要给心尖人'，如今小燕子听了这话，巴巴儿给五阿哥摘花，您瞧瞧您瞧瞧…哈哈哈哈”

  "得了得了！"乾隆搁下笔揉太阳穴，"准是永琪那小子惯的！这丫头也真是，摘花就摘花，怎么偏挑朕的……”

  话虽这么说，嘴角却忍不住往上翘。想起小燕子抱着绿牡丹蹦进御花园，花瓣沾了半脸，还仰着脖子喊"皇阿玛的花真好看"，到底是没舍得板起脸。

  瑜妃瞅着他那副口是心非的模样，笑得更欢了："依我看呀，您这绿牡丹比不得永琪屋里的'活宝花'娇艳——"

  话音未落，就见小太监慌里慌张来报："皇上！小福晋把储秀宫的鹤顶红...当芍药摘了！"

  乾隆猛地站起身，珠串在桌沿撞出脆响。瑜妃却慢悠悠抚平袖口褶皱："瞧瞧，这'心尖人'的花儿，怕是要把紫禁城掀个遍咯！"

  御书房外，永琪正追着小燕子跑过九曲桥，她手里举着朵通红的鹤顶红，发间还沾着半片绿牡丹花瓣。乾隆隔着窗棂望着这对小儿女，忽然轻笑出声——罢了，纵是满园名花，也抵不过后宫里多了个敢摘龙鳞、敢捋虎须的鲜活小丫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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