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直播间的猎手

图书馆的应急灯还在忽明忽灭地闪烁，像个快断气的萤火虫。冰冷的水顺着张子豪平板电脑的边缘滴答掉在地板上，那刺眼的“实锤”页面已经黑成了一团。张子豪的脸在跳动的光线里，先是呆住，然后像煮熟的虾一样猛地涨红。

“周子杰！”他从牙缝里挤出这三个字，声音都劈了叉，“你他妈故意的！”

周子杰完全没理他，那杯精准砸落的冰水好像跟他没关系。他转向林逸涵，手指还扣着她的手腕，那点皮肤接触的地方，烫得吓人。林逸涵能感觉他指尖的硬茧，硌着她虎口那块薄茧，还有他脉搏的跳动，又快又稳，跟她胸腔里那面乱敲的小鼓完全不是一个节奏。

“四十分钟，”他又说了一遍，声音压得很低，凑在她耳边，那股薄荷糖混着淡淡洗衣液的味道又钻进来，“U盘给我。”

图书馆里已经乱成了一锅粥。有人尖叫着找管理员，手机电筒光柱胡乱扫射，更多人挤在书架后面探头探脑。张子豪的狗腿子们围过来，七手八脚地帮他擦水，捡平板。

林逸涵盯着周子杰近在咫尺的眼睛，那双镜片后面的眼睛，黑沉沉的，看不到底。她手心里的U盘被攥得更紧了，金属边几乎要嵌进肉里。给，还是不给？他刚才……是在帮她？为什么？

“放手。”她的声音干涩，像砂纸磨过木头。

周子杰的手指动了一下，没有松开，反而收得更紧。林逸涵吃痛地皱眉，他像是才察觉，力道松了点，但依旧没放。

“给不给？”他的问题直接得不像话，“张子豪的平板是废了，但他手机还能截图。论坛服务器随时会好。你想让‘逆光’的作者真名，跟你书包里那个奥数奖牌一样，明天挂满整个高中论坛？”

林逸涵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了。奥数……他也知道？这个周子杰，到底还知道多少？

就在她僵持的瞬间，一道刺眼的白光猛地打在两人脸上。

“干什么呢！”图书馆管理员，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太，举着大功率手电筒，气喘吁吁地冲过来，“周子杰！又是你捣乱？还有你，林逸涵！张子豪！你们三个，跟我到办公室来！”

聚集的人群发出一片压抑的嘘声。好戏好像要提前散场了。

周子杰啧了一声，终于松开了林逸涵的手腕。她白皙的皮肤上立刻显出一圈明显的红痕。他看也没看管理员，转身就朝着出口方向走。

“哎！你给我站住！”管理员急得跺脚。

“老师，他弄坏了我的平板！”张子豪终于找到了控诉对象，声音带着哭腔，“那里面是重要证据！”

管理员看看张子豪湿透的平板，又看看径直走开的周子杰，急吼吼地追了上去：“周子杰！听见没有！”

周子杰脚步没停，只朝身后扬了扬手里拿着的东西。是刚才拍在桌上的物理笔记本。纸页在昏暗的光线下翻飞。

“老师，是他先损坏公共财物。”周子杰的声音稳稳传来，带着点理所当然的无辜，“我拿的是他的物理作业，作为证物。麻烦登记一下他损坏平板的事，晚自习前我交检讨。”他顿了顿，声音里突然掺了点别的意味，凉飕飕的，“至于证据……张子豪同学，论坛服务器的维护日志，需要我帮你备份一份给教导主任吗？听说你昨天刚交了一份保证书？”

张子豪脸上的血色唰地一下褪得干干净净，嘴唇嗫嚅了两下，一个屁都放不出来了。

林逸涵站在原地，手里还死死攥着那个U盘。周子杰用物理作业作证物？拿论坛日志威胁张子豪？这人脑子里到底装着什么？管理员已经被他这套话堵得哑口无言，看着他大摇大摆消失在门口的光影里。

“你！还有你！”管理员把一肚子火转向了林逸涵和张子豪，“跟我去办公室说清楚！”

晚自习的预备铃尖利地响了起来。

教导主任办公室的门板很厚，隔绝了外面走廊越来越嘈杂的脚步声。空气里飘着旧木头和劣质茶叶的味道。林逸涵和张子豪垂着眼皮站在办公桌前，像两尊倒霉的泥塑。

教导主任是个秃顶的胖子，叫李福，外号“李佛”，平时总是笑眯眯，但此刻板着脸，手指头把桌板敲得咚咚响。

“说说！图书馆怎么回事！”李佛的眼睛像探照灯一样在两人脸上扫射，“张子豪，你平板怎么回事？林逸涵，怎么牵扯进去的？”

张子豪腰板一挺，准备告状：“主任！是周子杰！他……”

“主任，”办公室的门被推开了，周子杰拿着两本厚厚的物理笔记和一份打印纸走了进来，一脸平静，“这是林逸涵同学的物理作业，被张子豪同学试图抄袭未遂，恼羞成怒弄坏了平板电脑。平板维修单据。”他把打印纸放到李佛桌上，“图书馆管理员可以证明张子豪大声喧哗破坏秩序在先。另外，关于张子豪在校园论坛持续发布未经证实、侮辱诽谤同学的恶意帖子，举报记录和部分截图在这里。”他又放下一份打印件。“管理员阿姨说了，图书馆断电事故还在排查，初步怀疑是线路老化，责任不在学生。”

李佛张着嘴，看看那两张轻飘飘的纸，又看看一脸正气凛然的周子杰，再看看张口结舌满脸通红的张子豪，最后看向一直沉默的林逸涵。

“……抄袭？侮辱诽谤？”李佛拿起举报记录。

“我没有！”张子豪急了，指着林逸涵，“是她！她才是……”

“张同学，”周子杰打断他，声音不大，但每个字都像小石子，敲在安静的办公室里，“关于你上周三晚自习偷偷用手机登录校外博彩网站的事，需要提供截图给主任核实一下学分扣减标准吗？”

张子豪像是被掐住了脖子的鸡，瞬间哑火，脸色由红转青，额头上渗出了冷汗。

李佛眯起眼睛，在张子豪和周子杰之间来回看了看，最后目光落在林逸涵身上：“林逸涵，周子杰说的是事实吗？他帮你交物理作业？”

办公室里一片死寂。

林逸涵抬起头。周子杰就站在她斜前方半步远的地方，背挺得笔直，制服衬衫熨得一丝不苟，后颈那块皮肤在灯光下显得很白净。她脑子里飞快地转着。周子杰说的抄袭是假的，那物理作业根本不是她的。他在撒谎，毫不犹豫地撒谎，还捏造了对张子豪的指控。为什么？就为了帮她圆图书馆的事？还是……为了他口中那“四十分钟”的计划？

“是，”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平静得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周同学说的，是事实。张子豪是想抄我作业，我不同意，他激动下撞到了桌子，平板掉水里了。”

周子杰的嘴角几不可察地弯了一下，快得像错觉。

张子豪彻底傻了，目瞪口呆地看着林逸涵，眼珠子都要掉出来，那表情像是见了鬼。

李佛看看林逸涵平静的脸，又看看张子豪那副作贼心虚的熊样，再掂量着周子杰交上来的“证据”，尤其是那条博彩网站的指控。他用力咳嗽一声，拿起那份举报记录：“行了！张子豪！屡教不改！论坛帖子立刻删除，再让我发现一次，记过处分！现在，给我写一千字检讨，明天交上来！图书馆的损失，从你社团活动经费里扣！”他转向林逸涵和周子杰，语气缓和了点，“你们两个，没事了就赶紧回去上自习！同学之间要友爱互助，知道吗？周子杰，你这班长做得不错，很公正嘛！”

周子杰微微欠身：“谢谢主任，应该的。”

林逸涵没说话，只觉得嗓子眼发紧。

走出办公室，走廊明亮的灯光刺得林逸涵眼睛有点发酸。周子杰走在她身边，沉默了几秒。

“物理作业。”他从口袋里掏出那本笔记，递给她。正是刚才他拍在图书馆桌上的那本。纸页间还夹着那张薄荷糖纸。“张子豪抄的那本被我调包了。这本是空的，应付主任的。你那个版本，”他偏头看了她一眼，“正确率确实高37%。”

林逸涵没接那本空白笔记。她停下脚步，后背贴着冰凉的墙壁瓷砖。晚自习已经开始，走廊里空旷得只有他们两人的脚步声在回荡。她抬起眼，直直地看向周子杰镜片后的眼睛。

“为什么帮我？”她的声音很低，带着紧绷的沙哑，像绷到极限的琴弦，“你知道我是谁。你知道‘逆光’的作者是我。你甚至知道我删掉的段落，还改过我的分镜。”

周子杰也停了下来，就站在她面前，不到一步的距离。他个子高，走廊顶灯的光线被他挡住大半，在他脸上投下深深的阴影，让他的表情显得有点模糊不清。那股带着薄荷糖味的压迫感又笼罩下来。他没回答她的问题，反而反问她。

“你知道张子豪为什么咬着你不放吗？”他的声音低沉而平缓，“不只是因为你抢了他的年级第一，也不是因为他怀疑你代笔。”

林逸涵皱眉：“因为什么？”

“因为‘逆光’爆火前一个月，番茄中文网砍掉了他舅舅的小组。他们的赛道，恰好跟你的题材撞了。”周子杰扯了扯嘴角，一个没什么温度的笑，“他舅舅投进去的钱血本无归，在家闹自杀。张子豪觉得是你踩着他舅舅爬上去的。他那点可怜的‘正义感’，只够用来恨你。”

林逸涵的呼吸窒了一下。她完全不知道这些。她只是埋头写自己的故事。

“所以呢？”她问，指甲又掐进了手心，“这跟你有什么关系？你又是谁？”

“我？”周子杰忽然朝她逼近了一小步。这一步拉近了所有距离。林逸涵几乎能感觉到他制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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