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山脚下,昔日大玄国引以为傲的雄关险隘,如今却笼罩在一片压抑的、由钢铁与未知构筑的阴影之下。而在距离这片阴影数十里外的广袤平原与起伏丘陵上,一场史无前例的大军正在汇聚、涌动。
八十万!
大玄国倾尽国力,纠集了八个藩属国(渤海、回鹘、突厥、南诏、林邑、真腊、高昌、龟兹)的军队,组成了这支庞大到令人窒息的联军。旗帜如林,遮天蔽日,各色甲胄兵刃在秋日惨淡的阳光下反射着冰冷的金属光泽。人喊马嘶,战鼓隆隆,沉重的脚步声和车轮碾压大地的闷响汇聚成一片持续不断的、令人心悸的低沉轰鸣,仿佛大地本身都在痛苦地呻吟。
中军大纛之下,皇帝武擎苍一身戎装,面色冷峻如铁,目光死死锁定着远方天山轮廓线上那若隐若现的、风格迥异的营垒轮廓。他的身边,是同样神色凝重的宰相张若海和几位核心重臣,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近乎凝固的沉重压力。十二万精锐两日覆灭的阴影,如同跗骨之蛆,缠绕在每一个大玄高层的心头,让眼前这八十万大军的浩荡声势,也蒙上了一层难以言喻的虚浮感。
在皇帝大纛稍后一些的位置,是藩属国诸王的仪仗。他们彼此间保持着微妙的距离,眼神交流间充满了算计、攀比与不易察觉的戒备。
渤海王,一个身材魁梧、满脸虬髯的壮汉,身披华丽的鱼鳞重铠,骑在一匹神骏异常的黑色战马上。他望着前方被指定为前锋、正缓缓开拔的突厥骑兵洪流,重重地拍了一下大腿,懊恼地啐了一口:“呸!让突厥蛮子抢了先!本王帐下的渤海水师健儿若是上了岸,砍起人来可不比他们慢!这头功,本该是咱们的!”他的声音洪亮,带着浓重的口音和不甘。
在他身旁,回鹘王则显得沉静许多。这位年过半百的老王,须发已见花白,眼神却依旧锐利如鹰。他并未策马靠近,而是勒马驻足在一处稍高的土丘上,手搭凉棚,长久地、极其专注地眺望着远方天山脚下那片敌营。听到渤海王的抱怨,他缓缓放下手,眉头紧锁,声音低沉而带着深深的疑惑:“渤海王稍安。这前锋……不争也罢。”他顿了顿,指着远方,“本王在此观察多时,敌军营寨规模……依其营帐、栅栏、车马痕迹判断,其兵力绝不超过两万!甚至可能更少!”
此言一出,不仅渤海王,连旁边策马过来的南诏王(其战象部队正缓缓行进在侧翼)都露出了惊异之色。
“两万?”渤海王瞪大了眼睛,随即爆发出粗豪的大笑,“哈哈哈!回鹘老王,您莫不是老眼昏花了?两万人?就凭这点人马,两天就吃掉大玄十二万铁甲?这简直是天方夜谭!定是他们用了什么妖法障眼,藏匿了主力!”
南诏王骑在一头装饰华丽的战象背上,也捻着胡须,皮笑肉不笑地附和道:“是啊,回鹘王兄。定是距离太远,您看差了。大玄十二万大军,那是何等威势?若非敌军有十万之众,加上诡谲妖法,如何能……呃,如何能造成如此局面?您啊,怕是谨慎过头了。”他话中虽带着笑,但提及十二万大军覆灭时,眼神深处也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
回鹘王面对两人的揶揄,并未动怒,只是眉头锁得更紧,目光依旧死死盯着远方那片在他看来“小得可怜”的营盘,喃喃道:“规模不会骗人……营寨布局、炊烟数量、活动范围……这绝不像能容纳十万大军的模样。那十二万人……究竟是如何没的?”他心中的疑云不仅没有消散,反而因为渤海王和南诏王的不以为然而更加浓重。正是这份基于经验却无法解释的诡异感,让他放弃了竞争前锋的打算,选择了在后方观望。未知,才是最深的恐惧。
就在这时,一阵狂野的呼哨和马蹄声如狂风般卷过。突厥王,一个披散着卷曲长发、脸上带着狰狞刀疤的壮年王者,率领着他麾下最精锐的金狼骑从诸王仪仗旁疾驰而过。他看都没看回鹘王等人一眼,只是朝着中军大纛的方向,用生硬的大玄官话狂吼道:“陛下!且看我突厥儿郎,如何踏平那些装神弄鬼的鼠辈营寨!用他们的头颅,祭奠大玄勇士的英魂!哈哈哈!儿郎们,随我杀!碾碎他们!”
他身后的数万突厥骑兵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怪叫,如同席卷大地的黑色风暴,轰然加速,卷起漫天烟尘,朝着天山敌营的方向狂飙突进!那份狂野、自信与嗜血,仿佛胜利已是囊中之物。
突厥王的狂啸刚刚落下,又有两骑从侧后方靠近。林邑王和真腊王,这两位来自南方湿热之地的藩王,身材相对矮小精悍,眼神中闪烁着精明与贪婪。他们并辔而行,林邑王朝着渤海王和南诏王的方向拱了拱手,脸上堆着客套的笑容,声音却带着一丝急切:“渤海王兄、南诏王兄,待会儿大军压上,还请给小弟们留些汤水啊!突厥王胃口大,别让他把功劳都独吞了!我们林邑的藤牌兵,砍起人头来也是利索得很!”
真腊王也连连点头,补充道:“正是!正是!回鹘王兄谨慎,高昌、龟兹几位王兄的兵马在后面压阵,这前面突厥王冲得猛,中间的肉还得靠咱们去啃!可别忘了分润小弟们一份军功!也好回去向族人交代!”他们的话语,仿佛前方的敌人不是刚刚创造了恐怖战果的未知强敌,而是一群待宰的羔羊,正等着他们去分割功劳。
渤海王闻言,再次哈哈大笑,拍着胸脯保证:“好说好说!有肉大家一起吃!”南诏王也矜持地点点头。
唯有回鹘王,依旧沉默地望着前方。突厥骑兵掀起的烟尘已经遮天蔽日,那狂飙突进的势头确实骇人。但他心中的不安感却越来越强烈。那两万人的营寨,在八十万联军的洪流面前,渺小得如同沧海一粟。然而,正是这种不成比例的渺小,结合十二万大军诡异的覆灭,让他感到一种冰冷的、源于未知的窒息感。
“八十万……对两万……”回鹘王在心中默念,眼神复杂地扫过身边或狂傲、或贪婪、或强作镇定的诸王,最后落在中军那面象征着大玄至高皇权的龙旗上。他握紧了缰绳,指节有些发白。“但愿……是本王真的看错了。” 否则,这八十万人开赴的,恐怕不是胜利之路,而是一条通往地狱深渊的血色征途。突厥王的马蹄,正踏在这条不归路上,一往无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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