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连忠的电动车刚拐出巷口,雨便哗啦啦砸了下来,密得像张网,斜斜地织在天地之间。后视镜里,董慧琳的身影模糊又清晰,她站在杂货铺门口,风吹得工装外套猎猎作响,边角翻起,露出里头那件洗得发灰的病号服——袖口还带着一片暗黄的碘伏渍,显然是她在医院陪护时顺来的。他捏着车把的手微微发紧,掌心被一枚断钥匙硌得生疼。
半年前,这枚钥匙是在写字楼地下车库捡到的,当时他只当是哪个白领掉的,可刚才看到董慧琳颤抖的肩膀时,脑海里却突然闪过那天电梯里的画面。陈春华穿着香奈儿套装,指尖的钻戒晃得刺眼,身旁的保镖弯腰捡起她掉下的包,露出后腰别着的车钥匙——郑连忠低头看了看自己手里的断钥匙,齿痕分毫不差。
电动车在旋转餐厅楼下的树荫里停稳时,郑连忠摸出女儿的画扫了一眼。画中的奥特曼铠甲已经被雨水泡成了深紫色,颜色竟和新闻里陈春华集团logo的颜色如出一辙。上周去28楼送水时,他亲眼看见陈春华把一沓沓现金塞进保险柜,其中几张旧钞的边角缺了块,和董慧琳提到的赔偿款特征完全吻合。
“师傅,送桶水到顶层办公室。”一道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抬头一看,一个穿睡袍的女人从旋转门出来,正是老李口中的那位。郑连忠注意到她颈间的红印,与上次在陈春华衣领下瞥见的淤青一模一样。
电梯上升时,女人正打着电话。“陈总,那枚断钥匙处理掉了……对,就是车祸现场捡的。谁能想到个修自行车的兜里会揣着这个……”声音压得很低,却字字扎进耳朵。
顶楼的落地窗外,雨雾将城市泡成了一团模糊的色块。陈春华坐在办公桌前,正对着电脑签字,无名指上的玉镯泛着温润光泽,与董慧琳丢失的那只款式相同,只是更亮了些。看到郑连忠进来,她懒懒地抬了抬眼皮:“放那边吧。”
郑连忠将水桶放在墙角时,故意碰掉了旁边的相框。玻璃碎裂的声音清脆刺耳,他趁机瞥了一眼照片——里面的男人正是新闻里那个“失踪”的财务总监,同时也是董慧琳丈夫出事当天驾驶货车的人。
“你干什么?”陈春华腾地站起,玉镯在腕间撞出一声脆响。
郑连忠掏出断钥匙,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董姐的男人躺在医院,她儿子每天等着透析。你保险柜里的那些钱,沾了多少人的血?”
女人的脸瞬间冷了下来,手指迅速按下了桌底的按钮。两个保镖从阴影里走出,郑连忠却猛地踹倒了水桶。水流漫过地毯,朝电源插座涌去。就在他们愣神的一瞬间,他抓起一块相框碎片狠狠划破了自己的手腕。
鲜血滴落在钱堆上,洇开的画面像极了董慧琳杂货铺门口那丛野草,在雨中倔强地往上钻。警笛声由远及近时,郑连忠看见陈春华被按倒在地,玉镯摔成几瓣,其中一块滚到脚边,与他口袋里女儿画的奥特曼眼睛一样,亮得刺眼。
雨停了,郑连忠坐在警车里拨通了菜市场豆腐摊的电话。“张叔,给董姐留两斤豆腐,卤汁多浇点。”后视镜里,旋转餐厅顶层的灯熄灭了,28楼的窗口却亮起了微光,像是一枚被雨水洗刷干净的硬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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