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池爆发的强光刺得裴砚宁眼前发黑。合卺杯碎片划破衣袖的刹那,锁骨下的疤痕突然灼烧起来,仿佛有滚烫的金属烙进皮肉。她踉跄后退,后背撞上玄武岩祭坛的凸起,碎骨般的疼痛顺着脊梁炸开。
"别动!"萧景珩的玉带突然缠住她腰际,猛地往右侧拽去。白骨手擦着她耳际掠过,指甲刮下几缕断发。
碎片仍在向前飞射。裴砚宁看见那渗血的"宁"字已经贴上心口疤痕,萧景珩却突然插过来,用肩骨硬生生挡住碎片。金线从他心口疯狂涌出,像被抽走的丝线般流向池底。她低头看向自己腕间——新生的契约线正泛着诡异的暖光,将金光反哺进他体内。
"共生契约不是单向的?"银簪在掌心转了个弧,她突然划破两人手腕。血珠溅在池底阵纹上的瞬间,半块合卺杯碎片突然映出幻象——
大婚夜的龙凤烛爆了个灯花。萧景珩独自跪坐在合卺杯前,北斗纹路从衣领里爬出来,在上蜿蜒成青紫色的脉络。他握着刀的手在发抖,刀尖蘸着交杯酒,在杯壁内侧一笔一划刻着反咒文。"焚情者承双倍反噬"八个字在酒液里微微发亮。
幻象突然切换。她看见自己泼酒时发梢扫过案几,萧景珩迅速收回的刻刀在袖口划出道血痕。而当时被她误认为嫌恶的皱眉,原来是他强忍契约反噬的痉挛。
"这次换我。"银簪寒光割开更多皮肤,裴砚宁将两人流血的手腕重重压在一起。血滴触及阵纹的刹那,池底突然浮出完整的并蒂莲图样。白骨手发出瓷器碎裂般的脆响,在莲纹绞杀下化作骨粉。
萧景珩的瞳孔骤然收缩。"契约反写会烧毁......"呛出的血沫打断后续警告。合卺杯虚影突然刺入裴砚宁心口,强制融合的剧痛让她眼前炸开无数记忆碎片——
雷雨夜她假装熟睡时,屏风后萧景珩攥着心口蜷缩成弓形的背影;她每夜伏案批阅奏章时,那人假装路过添茶,留在发顶的吻轻得像一片雪;宫变那夜刺客的刀锋离她咽喉三寸,他徒手攥住刀刃时,血顺着袖管流进合卺杯碎片的内侧刻痕里。
"傻子......"裴砚宁咬破舌尖,将血渡入他口中。景珩脖颈上的北斗纹路突然暴长,像活物般爬满下颌。池底剩余的骨粉聚成锁链缠住她脚踝,却被突然实体化的并蒂莲阵纹灼成烟。
合卺杯虚影在她心口越嵌越深。裴砚宁看见五年前被自己泼出去的酒液里,悬浮着细密的金色咒文——正是那些反写契约的笔画,在萧景珩体内种下双倍反噬的诅咒。而此刻新生的契约线正疯狂修复他心口的疤痕,每修复一寸,她锁骨下的灼痛就加重一分。
"停下......"萧景珩染血的手指突然扣住她手腕,"反写契约融合会......"
蜂鸣声从池底炸开。十二枚玉铃铛从虚无中滚落,每一只内壁都刻着"宁"字。裴砚宁的银簪突然脱手飞出,"铮"地钉入祭坛最高处的石缝。两人交融的鲜血顺着簪身爬上石壁,在玄武岩表面蚀出清晰的并蒂莲纹路。
白骨手最后挣扎着探出池底,指尖离萧景珩的脚踝只剩半。裴砚宁猛地扯开衣领,露出心口那片与他一模一样的疤痕。契约线突然暴长,像金丝般缠住,在嗤嗤作响的灼烧声里将其拽回血池深处。
"你身上怎么......"萧景珩的声音哑在喉咙里。他看见池底碎片上的"宁"字突然浮出水面,与他们大婚夜打合卺杯缺口严丝合缝。
裴砚宁感觉有滚烫的液体从眼角滑落。不是血,是终于溃堤的泪。她抓住萧景珩的前襟,将额头抵在他心口正在愈合的疤痕上。交融的血流在池底汇成漩涡,将两人缓缓拉向深处。
"看清楚了?"她染血的指尖抚过那些北斗纹路,"这五年你每道伤......"蜂鸣声突然变得尖锐,合卺杯虚影完全没入她心口的刹那,无数记忆画面从池底喷涌而出——
初春她咳血染红帕子时,萧景珩连夜跪在太庙求来的续命丹;盛夏她中暑昏厥,那人抱着冰鉴在殿外守到三更;深秋先帝刁难,他故意打翻砚台替她挡下泼墨羞辱;寒冬敌使臣出言不逊,他借着酒劲将人踹进结冰的湖里......
强制融合的剧痛让裴砚宁蜷缩起来。萧景珩突然发力将她翻到上方,自己后背重重撞上池底祭坛。碎裂的骨响混着他喉间溢出的闷哼,血沫溅在她颈侧。
"契约反写......"他染血的手掌覆上她后脑,"会烧毁......记忆......"
池水突然沸腾。裴砚宁看见无数记忆碎片正在莲火中蜷曲焦黑,那些深夜添茶的身影、雷雨夜的凝视、泼酒时颤抖的刻刀......全都化作金色灰烬飘向水面。她拼命伸手去抓,却只捞到一把灼热的空。
"不......"银簪突然从石缝中自行拔出,回她掌心。裴砚宁毫不犹豫刺向自己心口,更多鲜血涂在两人交握的手上。"要烧就连我的......"
并蒂莲阵纹爆发出刺目强光。合卺杯虚影终于完全融入两人心口,在原本疤痕的位置烙下杯形印记。池底突然浮现出大婚夜失踪的合卺杯实体,杯壁内侧密密麻麻刻满"宁"字,每一个笔画都渗着血丝。
萧景珩的瞳孔开始涣散。他染血的拇指擦过裴砚宁眼下,留下一道血痕。"发扫过......手背......"未尽的话语碎在喉间,北斗纹路突然从他脖颈褪去,全部流向心口的新疤痕。
蜂声戛然而止。血池恢复平静的刹那,裴砚宁听见很轻的"咔嗒"声——是合卺杯严丝合缝拼回原样的声响。她低头看去,两人交融的鲜血正在杯底汇成小小的漩涡,水面上浮动着无数记忆的残影。
萧景珩的手突然垂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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