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恋情深

卯时刚过，晨曦透过雕花窗棂，在养心殿东暖阁内洒下柔和的金斑。小燕子还迷迷糊糊地裹在锦被里，只露出一张睡得红扑扑的小脸。乾隆早已起身，却并未急着去上朝，只着一身明黄常服，坐在她的梳妆台前。

他手中拈着一支细若柳叶的螺子黛，动作是帝王批阅奏折时都未曾有过的轻柔与专注。他微微俯身，一手极其小心地托起她小巧的下颌，一手执着黛笔，屏息凝神，沿着她弯弯的眉骨，一笔一笔，细细描绘。那专注的神情，仿佛在勾勒世间最珍贵的画卷。

“嗯……弘历？”小燕子被这细微的触感扰醒，长长的睫毛颤了颤，睁开惺忪的睡眼，便撞进他盛满温柔笑意的眸子里。

“别动，”乾隆的声音带着晨起的微哑，格外低沉悦耳，“朕的小燕子眉毛生得好看，朕得好好替你画。” 他的指腹温热，拂过她的眉梢，带来一阵酥麻的痒意。

小燕子乖乖不动了，大眼睛扑闪着，看着他近在咫尺的俊颜，感受着他指尖和笔尖传递的珍视，心里像被温热的蜜糖填满，嘴角忍不住高高翘起。窗外鸟鸣啁啾，殿内静得只剩下两人清浅的呼吸交织。这一刻，他只是一个为心爱之人画眉的寻常男子。

午膳摆在临窗的暖炕上，阳光正好。满桌珍馐，乾隆却似乎对其中一道晶莹剔透的樱桃肉格外青睐，连着夹了好几块放到小燕子碗里。

“尝尝这个，今儿个御膳房做得格外好，酸甜适中，你定然喜欢。”小燕子正埋头对付一块香酥鸭，闻言抬起头，腮帮子鼓鼓囊囊，像只贪食的小松鼠。

她含糊不清地应着：“嗯嗯！好吃！” 说着，也把自己面前一盘刚剥好、堆成小山似的虾仁，往乾隆那边推了推，“弘历～你也吃！这个虾可鲜了，我剥了好久呢！” 她献宝似的，眼睛亮晶晶的。

>乾隆看着她沾着一点酱汁的嘴角和那堆得冒尖的虾仁山，心头软得一塌糊涂。他拿起锦帕，极其自然地替她擦去嘴角的痕迹，眼中笑意更深：“好，朕也尝尝我的小燕子亲手剥的虾。” 他夹起一只虾仁放入口中，细细品味，仿佛那是世间至味。

小燕子见他吃了，比自己吃了还开心，又夹了一块樱桃肉递到他嘴边：“这个也好吃！啊——” 她学着平日他哄她吃东西的样子。

乾隆莞尔，顺从地张嘴吃下，顺势握住她递过菜来的手，指尖在她柔嫩的手背上轻轻摩挲了一下。两人相视而笑，午后的阳光暖融融地包裹着他们，连空气都仿佛浸透了蜜糖的甜香。一旁侍立的宫女太监们皆垂首敛目，嘴角却忍不住微微上扬。

午膳撤下换上清茶和小燕子喜欢的几样点心，乾隆则兴致勃勃地向小燕子展示新得的一件贡品——一枚通体碧绿、雕工极其精细的翡翠玉佩。他细致温柔地讲着它的来历、水头、雕工如何难得。

小燕子对这些其实懵懵懂懂，她只觉得那绿色真好看，像御花园雨后最嫩的叶子。她眨巴着眼睛，忽然指着玉佩边缘一个不起眼的小小蝙蝠（寓意“福”）的雕刻说：“这个胖乎乎的小家伙真可爱！它是不是在笑？”

乾隆一愣，他鉴赏过无数珍宝，之前关注的都是材质、工艺、历史价值，从未有人像他的小燕子这样，单纯地欣赏一个“小蝙蝠”的憨态可掬。

他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忽然觉得这块玉因为她的解读而有了别样的生命力。他拿起玉佩，没有像往常一样放入锦盒，而是直接系在了小燕子的腰间。“朕觉得你说得对，这小家伙，就该跟着你，沾沾你的福气和欢喜劲儿。” 玉佩温润的光泽衬着她活泼的宫装，相得益彰。

小燕子惊喜地摸着玉佩，笑得比翡翠还耀眼。乾隆看着她欢喜的样子，觉得这玉的价值，此刻才真正显现出来——能博她一笑，便是无价。他们相视而笑，一种无需多言的默契和满足在空气中流淌。

月光如水的夜晚，御花园僻静角落的假山后。这里是小燕子和乾隆的“秘密基地”。此刻，小燕子正兴奋地指着天上的星星：“弘历～你看！那颗最亮的，像不像我上次打碎的那个琉璃盏？” 乾隆被她天马行空的比喻逗笑，拥着她坐在铺了厚厚锦垫的石凳上。

他手里变戏法似的拿出一个精致的小盒子，里面是宫外新进的、做成小动物形状的糖人。“给你的，小馋猫。” 小燕子眼睛一亮，拿起一只小兔子糖人，却先递到乾隆嘴边：“你先尝尝甜不甜？” 月光下，她的眼睛亮晶晶的，满是期待。乾隆就着她的手咬了一口兔子耳朵，糖的甜意在舌尖化开，更甜的是她的心意。

“甜，很甜。” 他看着她说，眼神深邃。小燕子这才心满意足地舔着自己的糖人，两条腿晃啊晃，开始叽叽喳喳讲着白天的趣事，哪个宫女闹了笑话，她新学的蹩脚诗句。乾隆安静地听着，偶尔附和几句，或者在她夸张的描述时低笑出声。

这一刻，他不是九五之尊，他们只是两个在月光下分享甜蜜和琐碎的恋人。他喜欢看她无忧无虑的样子，这份鲜活与纯粹，是他深宫岁月里最珍贵的星光。

几日后，苏州织造的贡品箱笼再次开启，一件叠得整整齐齐的纱衣被小心翼翼地捧了出来。它的颜色，便是那古雅称谓所描绘的——“半见”。非明黄之尊贵，非鹅黄之娇嫩，而是一种极淡、极柔、仿佛被朝霞稀释过无数遍的浅黄，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暖意，又透着晨雾般的空灵。

乾隆斜倚在榻上，目光带着期待。他示意宫人将衣裳展开。只见那“半见”纱衣甫一抖开，便在烛光下流淌出不可思议的光泽。

它同样薄如蝉翼，层层叠叠，但比起湖水蓝的清透冷冽，这浅黄更多了几分温润与暖融。光线穿过层层纱罗，晕染开一片柔和朦胧的光晕，如同拢住了一捧初生的、带着露水的暖阳。“快换上，给朕瞧瞧。”乾隆的声音含着笑意，眼神示意小燕子。

小燕子对这新奇的“半见”色也充满好奇。她依言走入屏风后，不多时，便娉婷而出。当那一抹朦胧浅黄的身影完全展现在烛光下时，连弘历也禁不住微微坐直了身体。

这“半见”纱衣，仿佛是为这寝殿的暖光而生。烛火跳跃，将那极淡的浅黄映照得如同融化的蜜蜡，又似最上等的暖玉，散发出一种由内而外的、温润细腻的光泽。它包裹着小燕子，不像湖水蓝那般勾勒出清泠的轮廓，而是像一层温暖的薄雾，轻柔地笼罩着她，将她平日里那份跳脱明艳奇异地转化为一种朦胧的、近乎圣洁的柔美。

纱衣的质地似乎更为柔软，行走间几乎不闻声响，只有光影在层叠的薄纱间无声流转，如同月光在云层后缓缓移动。小燕子走到巨大的铜镜前，自己也有些看呆了。镜中的女子，一身浅黄如烟似雾，烛光为她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边，整个人仿佛从古老的画卷中走来，带着一种不属于尘世的静谧美好。

她轻轻抬起手臂，宽大的纱袖垂落，那“半见”之色随着动作微微变幻，时而如晨曦微光，时而又似秋日里最温柔的落叶。“这颜色……”小燕子喃喃，眼中满是惊奇，“叫‘半见’？真有意思，好像……好像太阳刚出来时，天边那一点点暖乎乎的光！”她说着，忍不住又像上次那样，试探着原地转了个小圈。

这一次，纱衣旋开的姿态更加柔婉，不像蓝莲绽放的惊艳，倒像一朵暖云在暮色中舒卷，无声无息，却温柔地充盈了整个视野。没有水波般的冷冽银光，只有一片融融的、暖玉似的辉晕随着她的动作荡漾开来。

乾隆已悄然起身，走到她身后。他深邃的目光紧紧锁住镜中那抹独一无二的“半见”身影，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惊艳与占有。他没有立刻触碰那纱衣，只是静静欣赏着这暖光、薄纱与佳人共同绘就的绝美画面。寝殿内静极了，只有烛芯偶尔发出细微的哔剥声。

“过来。”他伸出手，声音低沉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小燕子转过身，那身朦胧浅黄的纱衣在转身时带起一阵几乎不可闻的微风。她走到乾隆面前，仰起脸看他，烛光在她清澈的眼眸中跳跃。

乾隆这才缓缓抬起手，指尖带着万分的珍重，轻轻拂过她臂弯处垂落的纱料。触感比湖水蓝那件更为柔软细腻，几乎感觉不到重量，却又带着云絮般的温柔包裹感。那“半见”之色在他指尖下流淌，温润得不可思议。

“半见……”乾隆低低重复着这个名字，仿佛在品味一个古老的秘密，目光却灼灼地落在小燕子脸上，“此名极妙。三分暖意，七分朦胧，九分……不可方物。”他忽然展臂，用那宽大的、绣着龙纹的袖袍，连同她身上那层如梦似幻的“半见”轻纱，一起将她轻轻拢入怀中。

明黄的龙袍与朦胧的浅黄纱衣交融在一起，帝王威仪与妃嫔柔美在这一刻奇异地和谐。他的下巴抵着她的发顶，声音透过胸腔的震动传入她耳中：“朕的小燕子，穿这‘半见’，便如将这人间最温柔的一缕晨光，永远留在了朕的怀里。”他收紧手臂，感受着怀中温暖柔软的身体和那层薄纱传递的微妙触感。

寝殿内，烛光将两人相拥的身影投在墙壁上，那浅黄的纱衣轮廓在光影中模糊了边缘，只剩下无边无际的暖融与缠绵，仿佛时间真的在此刻，为这身“半见”纱衣和它所包裹的柔情，温柔地停滞了。

（苏州织造:江宁织造，我这里红橙黄绿青蓝紫一堆颜色，谁升官还真不好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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