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色的革命人民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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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锅炉房的淬炼

技术科那间堆满图纸、萦绕着机油和墨水气味的办公室,连同那把象征着知识与责任的黄铜钥匙,都成了遥远而模糊的过去。李铁山的世界,被粗暴地压缩进了一个截然不同的空间——锅炉房。

这里没有精密的图纸,没有讨论技术参数的低声交谈,只有永恒不变的、令人窒息的燥热、震耳欲聋的轰鸣,和无处不在的、如同附骨之疽般的黑色煤灰。

巨大的、如同钢铁巨兽蹲伏的链条炉排锅炉,是这里绝对的主宰。它日夜不停地发出低沉、持续、撼动地基的咆哮,如同大地深处的闷雷。炉膛口,是通往地狱的入口。橘红色的火焰在厚厚的耐火砖拱券后疯狂扭动、舔舐,灼人的热浪如同实质的墙壁,推开几米远,就能将皮肤烤得发痛,眉毛睫毛似乎随时会卷曲焦糊。空气被高温扭曲,视线透过炉门观察孔,只能看到一片翻滚、刺目的金白,带着毁灭一切的温度。

李铁山穿着那身已经看不出原本颜色的、被汗水和煤灰反复浸透又烤硬的粗布工装。脖子上围着一条同样污黑的毛巾,用来阻挡一部分扑面而来的热浪和煤灰。他双手紧握着一把沉重的、长柄铁锹,锹头沾满了湿漉漉的煤块。

“哐当!”一声刺耳的金属撞击声响起。

“李铁山!发什么愣!加煤!”锅炉班长老孙头嘶哑的吼声穿透机器的轰鸣,像鞭子一样抽过来。老孙头是个佝偻着背的老头,脸上沟壑纵横,嵌满了洗不掉的煤灰,只剩下眼白和偶尔咧开嘴时露出的黄牙是亮的。他负责盯着压力表和炉膛火色,声音永远带着一种被烟熏火燎后的沙哑和暴躁。

李铁山猛地回过神,咬紧牙关,将铁锹深深插进旁边小山似的煤堆里。湿煤沉重粘稠,铲满一锹需要极大的臂力。他腰背发力,手臂的肌肉瞬间绷紧,青筋在沾满煤灰的皮肤下虬起,将沉重的一锹煤奋力扬起,借着惯性,狠狠甩向那喷吐着烈焰的炉膛口!

轰!

煤块砸入烈焰,瞬间被贪婪的火焰吞噬,发出沉闷的爆燃声。一股更加强劲、裹挟着火星和浓烈硫磺味的灼热气浪猛地反扑出来,狠狠砸在李铁山的脸上!他下意识地偏过头,闭紧眼睛,但热浪依旧灼得脸颊生疼,汗水瞬间涌出,又被瞬间烤干,在皮肤上留下一层刺痒的白霜般的盐渍。细小的煤灰颗粒无孔不入,钻进他的鼻孔、耳朵、领口,粘在汗湿的皮肤上,带来阵阵难以忍受的刺痒。

一锹,又一锹。动作必须快而有力,间隔不能太长,否则炉温下降,蒸汽压力不足,全厂的动力就要受影响。沉重的铁锹在他手中挥舞,每一次扬臂、甩煤,都牵动着肩膀和后背尚未完全愈合的旧伤,带来撕裂般的钝痛。汗水如同小溪,从额头、鬓角、脊背疯狂涌出,浸透了里层早已湿透的棉毛衫,又被外层的粗布工装和炉口的高温迅速烤硬,形成一层僵硬、板结的盐壳,摩擦着皮肤,如同穿着粗糙的铠甲。

炉膛口附近的地面,永远覆盖着一层厚厚的、湿滑的煤泥。李铁山的翻毛劳保皮鞋踩在上面,发出噗嗤噗嗤的声响。每一次移动脚步,都感觉脚下的粘稠在拉扯。滑腻的煤泥混合着滴落的汗水和偶尔溅出的炉灰,散发着浓烈的煤烟、硫磺和汗馊混合的刺鼻气味,直冲脑门。

不知铲了多久,直到双臂如同灌了铅,每一次举起铁锹都伴随着肌肉的颤抖和骨骼的呻吟,老孙头才嘶哑地喊了一声:“够了!清渣!”

李铁山喘着粗气,放下沉重的铁锹,感觉肺部火烧火燎。他走到锅炉尾部巨大的出渣口。这里温度稍低,但弥漫着另一种令人窒息的热浪和浓重的粉尘。巨大的钢制灰斗车停在轨道上,里面已经积了半车暗红色的、冒着青烟和刺鼻硫磺味的滚烫炉渣。

他抄起一把长柄的、沉重的钢耙。耙齿冰冷,手柄被炉渣的余温烤得烫手。他需要将堆积在出渣口下方、尚未被灰斗车接走的、粘稠滚烫的炉渣扒拉进灰斗车。炉渣暗红,表面凝结着蜂窝状的硬壳,但内部依旧保持着足以融化橡胶的高温。钢耙插入粘稠的渣堆,发出令人牙酸的刮擦声。每一次拖动,都异常费力,粘稠的炉渣如同活物般抵抗着。灼人的热浪从渣堆里升腾而起,带着浓烈的硫磺味和粉尘,扑面而来,呛得他剧烈咳嗽,眼泪直流。

汗水流进眼睛,刺得生疼,视线一片模糊。他胡乱地用沾满煤灰和炉渣的胳膊抹了一把脸,结果只是把更多的黑灰糊在了脸上和眼睛里,带来更强烈的刺痛。他强忍着,凭着感觉继续扒拉。一块拳头大小、尚未完全冷却的暗红炉渣被钢耙带起,滚落到他的翻毛皮鞋边,瞬间将鞋面烫出一股焦糊的青烟!一股钻心的灼痛从脚面传来!他闷哼一声,猛地跳开,低头看去,厚实的翻毛皮鞋已经被烫穿一个小洞,里面的袜子也焦黑了,皮肤火辣辣地疼。

“磨蹭什么!快点!”老孙头不耐烦的吼声再次传来。

李铁山咬紧牙关,喉咙里发出一声低沉的、近乎野兽般的嘶吼,将所有的疼痛和屈辱都压了下去。他再次抡起沉重的钢耙,更加疯狂地扒拉着那堆滚烫、粘稠、散发着死亡气息的炉渣。汗水、煤灰、炉渣粉尘混合着生理性的泪水,在他脸上冲刷出道道污黑的沟壑。每一次沉重的呼吸,都吸入大量滚烫而污浊的空气,灼烧着气管和肺叶。

当灰斗车终于装满,被轨道车吱呀呀地拉走,李铁山几乎虚脱。他拄着钢耙,靠在冰冷的锅炉外壁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冰冷的金属触感透过湿透的工装传来,带来一丝短暂的、奢侈的凉意。汗水如同瀑布般流淌,滴落在脚下的煤泥里,瞬间消失无踪。他抬起颤抖的手,看着那被煤灰和炉渣染得漆黑、布满新旧伤痕和血泡的手掌,指甲缝里塞满了洗不掉的黑色污垢。虎口处,一个昨天磨破的血泡又被铁锹柄磨开,渗着血水和煤灰,混合成一种肮脏的暗红色,每一次握紧都带来钻心的刺痛。

巨大的屈辱感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着他的心脏,越收越紧。他曾经握着绘图笔,在灯光下勾勒高炉的蓝图;曾经站在炉前平台,透过观察孔解读钢水的密语;曾经在技术会议上据理力争,推动着“土圆筒”的诞生……那些代表着智慧、创造和价值的时刻,此刻都成了被踩在泥泞里的、可笑而遥远的幻影。在这里,他只是一台会喘气的、不断重复着简单机械动作的加煤清渣机器。知识?技术?尊严?在锅炉房这永恒不变的轰鸣、燥热和无边无际的煤灰面前,显得如此苍白可笑。

“李铁山!发什么呆!二号炉压力下来了!加煤!”老孙头沙哑的吼声如同丧钟,再次无情地敲响。

李铁山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灼热、污浊、带着浓重硫磺味的空气,仿佛要将这屈辱也一同吸入肺腑,化为某种支撑下去的力量。他猛地睁开眼,那双布满血丝、沾满煤灰的眼睛里,屈辱依旧,但更深的地方,却燃起了一簇不肯熄灭的、近乎偏执的火焰。他不再看自己肮脏的手,不再想那些遥不可及的过去。他只是再次握紧了那把沉重冰冷的铁锹,如同握紧最后的武器,走向那座永远填不满的煤山,走向那喷吐着毁灭性烈焰的地狱入口。

时间在锅炉房失去了意义,只剩下轮班表上机械划过的日期。这一天轮到李铁山上晚班。深夜的锅炉房,巨大的轰鸣声在空旷的厂房里显得更加震耳欲聋,如同被困巨兽永无止息的咆哮。炉膛口的火焰是唯一的光源,将周围的一切染上诡异的橘红色,又在远处投下巨大而扭曲的阴影。

李铁山机械地重复着加煤、清渣的动作。身体早已适应了这高强度的劳动和恶劣的环境,只剩下一种麻木的疲惫。汗水和煤灰在身上结了一层厚厚的硬壳。他靠在冰冷的管道上短暂喘息,目光无意识地扫过巨大的锅炉本体。那些粗大的蒸汽管道、复杂的阀门组、循环水泵……这些冰冷的钢铁结构,此刻在他眼中不再是简单的设备,而是带着一种沉默的语言。

他的目光落在锅炉侧壁上安装的几块压力表上。表盘上的指针在某个区间轻微地、有规律地颤动着。这颤动…似乎比以往幅度大了一点?频率也略有变化?一个极其细微的念头如同黑暗中擦亮的火柴,瞬间闪过他的脑海。他想起了张技术员在夜校讲过的——流体系统的压力波动,往往与系统阻力、泵的工况、阀门开度、甚至管道内结垢有关……他下意识地侧耳倾听,试图在震耳欲聋的轰鸣中分辨出水泵、阀门等设备的声音有无异常。

“看什么看!还不去清灰!”老孙头沙哑的呵斥打断了他短暂的思绪。李铁山猛地回过神,自嘲地扯了扯嘴角,压下那个不合时宜的念头,默默走向出渣口。

深夜,当李铁山拖着如同灌满铅块般沉重的身体,带着一身浓重的煤烟和汗馊味回到筒子楼时,整个楼道都沉浸在死寂的黑暗中。只有他家那扇薄薄的木板门底下,透出一线极其微弱的昏黄光亮。

他轻轻推开门。狭小的房间里,林静和女儿晓梅已经在小木板床上相拥着睡着了。晓梅的小脸在睡梦中显得恬静,长长的睫毛像小扇子一样覆盖下来。林静侧身护着女儿,即使在睡梦中,眉头也微微蹙着,脸上带着挥之不去的疲惫。床头柜上,那盏小煤油灯的火苗被捻到了最小,如同黄豆般大小,顽强地跳动着,散发着微弱的光和热。

灯光下,放着一个用干净毛巾包裹着的搪瓷饭盒,旁边还有一小碟咸菜。饭盒摸上去还是温热的。

李铁山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酸涩和温暖同时涌上。他轻手轻脚地放下工具袋,走到厨房角落那个破旧的脸盆架前。冰冷的自来水从生锈的水龙头里哗哗流出。他用力搓洗着脸上和手上的煤灰,水很快变得漆黑。冰冷的水刺激着他手上磨破的血泡,带来尖锐的刺痛,但比起锅炉房的燥热,这刺痛反而带着一种清醒的痛快。他洗了一遍又一遍,直到盆里的水不再那么浑浊,才用毛巾胡乱擦了擦脸和手。

他走到床边,借着微弱的灯光,凝视着妻女熟睡的面容。晓梅似乎梦到了什么,小嘴无意识地咂巴了一下。林静在睡梦中无意识地往女儿身边靠了靠,手臂更紧地护住了孩子。一种巨大的安宁感暂时驱散了锅炉房的轰鸣和屈辱。他俯下身,极其轻柔地在女儿光洁的额头上印下一个吻,又吻了吻妻子疲惫的眉心。动作轻得像羽毛拂过。

他走到桌前,轻轻打开饭盒。里面是温热的杂粮饭,上面盖着一点炒得发蔫的青菜。他端起饭盒,狼吞虎咽地吃起来。粗糙的饭粒刮擦着喉咙,但他吃得异常香甜。胃里有了食物,身体似乎恢复了一点力气,但更深的疲惫如同潮水般袭来。

然而,他没有立刻躺下。他目光扫过墙角。那里,在他那个沾满煤灰的帆布工具袋旁边,静静地躺着绘图板和那本卷了边的《机械制图学》。书的封面被煤灰染得乌黑,边角卷得更厉害了。

一股难以抑制的冲动攫住了他。他像做贼一样,蹑手蹑脚地走到墙角,小心翼翼地抽出绘图板和那本书,又从一个隐秘的夹层里摸出几页相对干净的坐标纸和一支短得几乎捏不住的铅笔头。他回到桌前,将煤油灯的灯芯稍稍挑高了一点,豆大的火苗跳跃着,光线明亮了一些。

他摊开坐标纸,铺在绘图板上。冰冷的板面贴着他的膝盖。他拿起那支短小的铅笔头,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他闭上眼,努力回忆着白天在锅炉房看到的那几块压力表指针的异常颤动,回忆着整个锅炉系统管道的走向,回忆着水泵的位置和阀门的大致开度……那些在锅炉轰鸣中一闪而过的、关于流体阻力和系统工况的念头,此刻如同黑暗中漂浮的碎片,被他拼命地捕捉、拼凑。

铅笔尖在粗糙的纸面上艰难地移动,发出极其细微的沙沙声。他不敢用力,怕铅芯折断,更怕声音惊醒熟睡的妻女。他凭着惊人的记忆和空间想象力,在纸上勾勒着锅炉本体、蒸汽管道、水泵、阀门组……的简化示意图。线条歪歪扭扭,比例失调,但结构关系在一点点清晰。他在那些代表管道的地方,标注上自己观察到的压力波动范围和频率。在代表水泵的地方,画了一个问号。在可能产生局部阻力的弯头和阀门处,做了重点标记。

画着画着,一个阀门组的细节记忆有些模糊了。他皱紧眉头,铅笔悬在半空。就在这时,身后传来极其轻微的布料摩擦声。

李铁山浑身一僵,如同被电流击中!他猛地回头,心脏几乎跳出喉咙!

只见林静不知何时已经坐起身,身上披着单薄的外衣,正静静地看着他,眼神在昏黄的灯光下异常清亮,没有责备,没有惊讶,只有一种深沉的、洞悉一切的平静和心疼。

“铁山…”她的声音很轻,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却清晰地穿透了李铁山慌乱的神经,“…还没睡?”

李铁山像做错事被抓到的孩子,下意识地想用身体挡住绘图板,手中的铅笔头啪嗒一声掉在桌上。巨大的尴尬和一种被窥破秘密的慌乱让他一时语塞。

“我…我…”他张了张嘴,却不知如何解释这深夜偷偷摸摸画图的举动。难道说他还妄想用这些早已被踩进泥里的“黑知识”去分析锅炉工况?这念头本身就带着一种可悲的讽刺。

林静没有追问。她掀开被子,轻轻地下床,生怕惊醒了熟睡的晓梅。她走到李铁山身边,拿起桌上那块早已冰冷的湿毛巾,又走到脸盆架前,就着盆里剩下的那点冷水,仔细搓洗着,拧干。然后,她走回来,将冰凉的湿毛巾轻轻敷在李铁山布满血丝、沾着煤灰的眼眶上。

冰冷的触感让李铁山激灵了一下,随即是一种难以言喻的舒缓。

“眼睛都熬红了…”林静的声音很轻,带着心疼,“锅炉房的煤灰太伤眼。”她没有看桌上的图纸,只是拿起那支掉落的铅笔头,小心地放在绘图板旁边,又用手轻轻拂去图纸边缘沾上的一点煤灰。

她的指尖冰凉,动作轻柔得像是在擦拭一件易碎的珍宝。

“画吧…”林静的声音低得像耳语,却带着一种磐石般的坚定,“灯…我给你守着。”她说完,默默地坐到床沿,拿起床头那件织了一半的晓梅的小毛衣,就着微弱的灯光,一针一线地织了起来。她的侧影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异常单薄,低垂的眼睫在脸颊上投下淡淡的阴影,手指因为寒冷和劳累而有些僵硬,但动作却沉稳而专注。

房间里只剩下煤油灯芯燃烧的细微噼啪声,铅笔在纸上极其艰难的沙沙声,以及林静手中毛衣针偶尔碰撞的轻微声响。炉膛的轰鸣、造反派的喧嚣、批斗会的狂热、锅炉房的屈辱和燥热……都被隔绝在这小小的、亮着微光的方寸之地外。

李铁山看着妻子在灯下安静织毛衣的侧影,看着她被灯光映照得有些透明的、疲惫却坚毅的轮廓,再低头看看自己手下那张歪歪扭扭、沾着煤灰的锅炉系统草图……一股滚烫的热流猛地冲上鼻腔,瞬间模糊了视线。那不是软弱,是绝境之中,被最深沉的理解和最无声的守护所激起的、源自灵魂的震颤。

他用力眨了眨眼,将那股酸涩压回心底。他不再犹豫,重新拿起那支短小的铅笔头,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铅笔尖再次落在粗糙的纸面上,沙沙声重新响起。这一次,线条虽然依旧颤抖,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近乎悲壮的专注和力量。灯光下,他佝偻着背,沾满煤灰的脸庞一半隐在阴影里,另一半被昏黄的光晕照亮,眼神锐利如刀,紧紧盯着纸上的线条,仿佛那不是简陋的草图,而是支撑着他灵魂不至于彻底崩塌的最后阵地。

林静依旧安静地织着毛衣,偶尔抬起眼,目光温柔地拂过丈夫伏案的背影,又落回手中的毛线。那盏小小的煤油灯,火苗在玻璃罩里无声地跳跃着,将两人沉默而坚韧的身影,温柔地投射在冰冷的墙壁上,像一幅永不褪色的剪影。在这片被风暴和黑暗笼罩的世界里,这微弱的灯火,成了知识最后的避难所,也是淬炼中那点不肯熄灭的灵魂之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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