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课堂上的小纸条

苏愿把写好的纸条折成小方块，趁物理老师转身写板书的间隙，轻轻戳了戳前桌沈匿的后背。

沈匿像是背后长了眼睛，几乎在她指尖碰到校服的瞬间就侧过身，摊开手掌。纸条落进他掌心的刹那，他飞快地将手收回桌下，动作行云流水，连老师转过来时都没察觉到异样。

苏愿盯着他的后脑勺偷偷笑。他的头发比寒假时长了些，发尾有点卷，阳光从窗户斜照进来，能看到发间浮动的细小灰尘。

几秒钟后，沈匿的手从桌下伸回来，指尖夹着那张纸条，反向递还给她。

苏愿接过来展开，上面是他清隽的字迹：“像。而且是被风吹过的蒲公英，绒毛都炸开了。”

她差点笑出声，连忙用课本挡住脸。物理老师正推了推眼镜扫视全班，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两秒，她赶紧挺直背，假装认真看黑板上的受力分析图。

等老师的注意力移开，她又飞快地写下：“下课去买冰棍吗？听说小卖部进了新口味的草莓牛奶冰。”

这次沈匿没立刻回信。直到老师开始提问，点到沈匿的名字时，他站起来回答问题，声音清晰流利，目光却若有似无地扫过她的课桌。

“回答得很好，请坐。”老师满意地点点头。

沈匿坐下时，纸条悄无声息地从他椅背上滑下来，落在苏愿的脚边。她弯腰捡起来，上面只有两个字：“等你。”

心脏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甜丝丝的。她把纸条小心翼翼地夹进物理课本，那里已经夹了十几张他们传过的纸条，有的写着题目的解法，有的画着歪歪扭扭的小表情，还有一张是沈匿画的简笔画——一个扎马尾的女孩追着蒲公英跑，旁边的男孩手里拿着片银杏叶。

下课铃一响，苏愿刚收拾好课本，沈匿就转过身来：“去买冰棍？”

“嗯！”她点头时，马尾辫在肩膀上晃了晃。

两人并肩往教学楼外走，走廊里挤满了打闹的同学。有人撞了沈匿一下，他下意识地伸手护住苏愿的胳膊，等站稳后才松开，耳尖有点红：“人太多了。”

“没事。”苏愿的手腕还残留着他掌心的温度，她低头踢着脚下的石子，“刚才那道题，我还是没听懂。”

“放学去图书馆讲给你听。”沈匿放慢脚步，让她走在靠里的一侧，“草莓冰要加炼乳吗？”

“要！”她眼睛亮起来，“上次加了炼乳的超好吃。”

小卖部里果然有新出的草莓牛奶冰，粉粉嫩嫩的，上面淋着厚厚的炼乳。沈匿付账时，老板娘笑着打趣：“小沈今天不买巧克力味了？”

沈匿愣了一下，苏愿才想起他以前总买黑巧克力冰棒。她咬着冰棒抬头看他，他正看着她的草莓冰，嘴角弯了弯：“换个口味。”

回到教室时，林溪正趴在桌上假装睡觉，等他们走近了突然抬起头：“哟，小情侣买冰棍回来啦？”

苏愿的脸瞬间红透，沈匿却很淡定地把手里没开封的巧克力冰棒递给她：“给你的，堵住嘴。”

“切，贿赂我也没用。”林溪接过来撕开包装，眼睛却在两人之间转来转去，“刚才物理课传纸条我都看见了，坦白从宽，写了什么情话？”

“没什么。”苏愿把草莓冰往身后藏了藏，“就是讨论题目。”

“讨论题目需要笑得那么甜？”林溪挑眉，“我可是看到沈匿给你画小爱心了。”

“那是蒲公英！”苏愿急得跺脚，沈匿在旁边低低地笑出声，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别理她，上课了。”

下午最后一节是自习课，教室里很安静，只有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苏愿对着一道数学题皱了半天眉，忽然收到沈匿从前面递来的纸条。

这次的纸条上没写字，而是画了个小小的思维导图，把那道题的解题步骤拆解得清清楚楚，最后还画了个举着加油牌的小人，牌子上写着“苏愿加油”。

她抬头看他，他正好也回头，两人的目光在空气中撞了个满怀。他冲她眨了眨眼，眼底的笑意像浸在水里的棉花糖，甜得快要化开。

放学的铃声响起时，苏愿把那张思维导图小心翼翼地夹进笔记本。沈匿收拾好书包走过来：“去图书馆？”

“嗯。”她点点头，忽然想起什么，“你的物理竞赛笔记，我看到第三章了，有个地方没看懂。”

“路上给你讲。”他很自然地接过她的书包，“ heavy（重的）。”

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苏愿看着他拎着两个书包的背影，忽然觉得，原来喜欢一个人，连自习课的空气都是甜的。

走到图书馆门口时，苏愿忽然停下脚步：“沈匿，明天周末，要不要去公园放风筝？”

她昨天在朋友圈看到有人发公园的照片，草坪上开满了黄色的小花，很多人在放风筝。

沈匿转过头，夕阳的金光落在他的睫毛上，像落了层碎钻：“好啊。”

“那我带风筝，你带零食？”苏愿眼睛亮晶晶的。

“没问题。”他笑起来，露出两颗小虎牙，“不过我只会放最简单的那种蝴蝶风筝。”

“我也不会！”苏愿笑得弯了腰，“那我们明天就一起学。”

图书馆三楼的秘密基地还是老样子，阳光透过玻璃窗照在木桌上，投下格子状的光斑。苏愿刚坐下，就看到沈匿从书包里掏出一个保温杯，倒了杯温水递给她：“刚买的蜂蜜水，喝了润喉。”

她早上说话太多，嗓子有点哑，没想到他记在了心上。

“谢谢。”她捧着温热的杯子，心里暖暖的。

沈匿开始给她讲题，他的声音很低，像羽毛落在心上。阳光照在他认真的侧脸上，能看到他长长的睫毛和挺直的鼻梁。苏愿听着听着就有点走神，想起寒假里他在电影院牵她的手，想起跨年夜他在烟火下的告白，想起他给她画的每一张受力分析图。

“听懂了吗？”沈匿忽然停下来，转头看她。

“啊？”苏愿回过神，脸颊发烫，“没、没太懂……”

他无奈地笑了笑，拿起笔在草稿纸上重新演算：“没关系，我再讲一遍。”

这次苏愿听得很认真，等他讲完时，她忽然指着草稿纸角落里的小图案：“你画的这个小猫，很像我们小区那只三花猫。”

沈匿低头看去，才发现自己刚才走神时画了只歪歪扭扭的小猫。他的耳尖微红：“随手画的。”

“很可爱。”苏愿拿出自己的笔记本，翻到最后一页，“你看，我也画了。”

那一页画满了小小的银杏叶，有的带着露珠，有的落了雪，还有一片叶子上画着两个牵手的小人。

沈匿的心跳漏了一拍，他看着那些银杏叶，忽然想起去年秋天，她在银杏道偷拍他的样子。原来从那么早就开始了。

“苏愿，”他忽然开口，声音有点哑，“我们……”

话没说完，图书馆的广播突然响起，通知闭馆时间到了。

“该走了。”苏愿合上笔记本，站起身，“明天公园见。”

“嗯，公园见。”沈匿看着她的背影，把那句没说出口的话咽了回去。

那句“我们好像，早就把彼此的名字，刻进了这个春天”，其实不用说，她也懂。

周六的天气格外好，阳光暖洋洋的，风里带着樱花的甜味。苏愿抱着蝴蝶风筝站在公园门口，远远就看到沈匿朝她走来。

他穿着白色的连帽卫衣，背着一个很大的双肩包，走到近前时，苏愿才发现他手里还拎着个野餐篮。

“你带了这么多东西？”她惊讶地睁大眼睛。

“我妈准备的，说放风筝会饿。”沈匿把野餐篮递给她，“里面有三明治和草莓蛋糕。”

苏愿打开看了看，里面整整齐齐地摆着各种零食，甚至还有一小盒切好的草莓，上面插着可爱的小兔子牙签。

“阿姨也太好了吧。”她忍不住感叹。

“她知道我跟你出来玩。”沈匿的耳尖有点红，“说让我好好照顾你。”

苏愿的心跳漏了一拍，赶紧转移话题：“我们去草坪那边吧，那里人少。”

草坪上的樱花开得正盛，粉白色的花瓣被风吹得漫天飞舞，像下了场花瓣雨。苏愿把风筝线递给沈匿：“你先来试试？”

沈匿接过线轴，试着跑了几步，蝴蝶风筝摇摇晃晃地飞起来，刚升到半空中就一头栽了下来。

“哎呀。”苏愿赶紧跑过去捡风筝，“是不是风太大了？”

“可能是我跑得太慢了。”沈匿挠了挠头，有点不好意思。

两人试了好几次，风筝要么飞不起来，要么刚飞起来就往下掉。最后一次，沈匿跑得太急，不小心撞到了苏愿，两人一起摔在草坪上。

樱花花瓣落在他们的头发上、肩膀上，苏愿看着压在她身上的沈匿，心跳得像要炸开。他的脸离她很近，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洗衣液香味，混着樱花的甜味，很好闻。

“对、对不起。”沈匿慌忙爬起来，伸手想拉她，却又有点犹豫。

苏愿自己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草屑，脸颊通红：“没事。”

两人都没说话，只是看着地上的风筝，气氛有点尴尬。忽然一阵风吹过，卷起地上的几片樱花瓣，落在风筝的翅膀上。

“要不，我们先吃点东西吧？”苏愿打破沉默。

“好。”沈匿点点头，从背包里拿出一块格子餐布，铺在草坪上。

野餐篮里的三明治是金枪鱼馅的，苏愿咬了一口，发现里面加了她喜欢的酸黄瓜。沈匿递给她一盒草莓：“我妈说这个季节的草莓最甜。”

“嗯，很甜。”苏愿拿起一颗草莓，上面的汁水沾到了嘴角。

沈匿看着她，忽然从口袋里掏出纸巾，小心翼翼地帮她擦掉：“沾到了。”

他的指尖很轻，像羽毛拂过皮肤，苏愿的脸颊更烫了。她低下头，假装认真地吃草莓，耳朵却竖起来听他的动静。

“其实，”沈匿忽然开口，“我小时候很怕放风筝。”

“为什么？”苏愿好奇地抬头。

“因为放出去的风筝，线可能会断。”他看着远处天空中高飞的风筝，“就像很多东西，抓不住。”

苏愿的心轻轻一颤。她想起寒假时，他在图书馆看到她偷拍的照片，想起他把那张照片小心翼翼地放进钱包，想起他说“其实我发现了，只是假装没看到”。原来这个看起来什么都不怕的男生，也会有这样细腻的心思。

“我们的风筝不会断的。”她拿起风筝线，认真地看着他，“我会抓紧的。”

沈匿的眼睛亮了亮，像被点燃的星火。他接过风筝线：“那我们再试试？”

这次他们配合得很好。苏愿举着风筝跑，沈匿在后面拉线，等风来的时候，她松开手，蝴蝶风筝乘着风一点点往上飞，越飞越高，最后变成了天空中的一个小亮点。

“飞起来了！”苏愿拍着手笑，眼角眉梢都是笑意。

沈匿把线轴递给她：“你试试。”

苏愿接过线轴，感受着风筝传来的拉力，忽然觉得，喜欢一个人，就像放风筝，既要给对方足够的空间，又要牢牢抓住那根线，不能太紧，也不能太松。

“沈匿，”她忽然开口，“你看那边的樱花树，好漂亮。”

不远处有一棵很大的樱花树，粉白色的花朵开得层层叠叠，像一团团云彩。沈匿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忽然拉着她的手跑起来：“我们去那边拍照。”

他跑得很快，苏愿被他拉着，裙摆被风吹得飘起来。樱花花瓣落在他们的头发上、衣服上，像一场盛大的祝福。

沈匿从背包里拿出相机，是那种复古的胶片相机。“我爸以前用的，我修好了。”他举起相机，“笑一个。”

苏愿站在樱花树下，对着镜头笑起来，阳光落在她的脸上，像镀了层金边。沈匿按下快门，把这一瞬间定格成永恒。

“换我给你拍。”苏愿接过相机，学着他的样子举起，“你站过去一点。”

沈匿站在樱花树下，微微歪着头，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风吹过，樱花瓣落在他的发间，苏愿赶紧按下快门，生怕错过这美好的瞬间。

玩到傍晚时，两人坐在草坪上看夕阳。风筝线已经收了回来，蝴蝶风筝静静地躺在旁边，翅膀上还沾着几片樱花瓣。

“明天要不要去看画展？”沈匿忽然问，“我妈单位发了两张票，说是有莫奈的睡莲。”

“好啊！”苏愿眼睛亮起来，“我一直想看莫奈的画。”

夕阳把天空染成了橘红色，远处的摩天轮亮了起来，像一串彩色的珠子。沈匿看着苏愿的侧脸，她的睫毛很长，在眼睑下投下淡淡的阴影，嘴角还带着笑。

他忽然想起跨年夜那天，她在烟火下踮起脚尖吻他的样子，心脏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暖暖的。

“苏愿，”他轻声开口，“我好像……越来越喜欢你了。”

苏愿转过头，撞进他认真的眼眸里。那里有夕阳的余晖，有漫天的樱花，还有一个小小的她。

“我也是。”她低下头，声音很轻，却很清晰，“沈匿，我也是。”

风吹过樱花树，花瓣簌簌落下，像在为他们鼓掌。远处的摩天轮缓缓转动，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交叠在一起，再也分不开。

周日的画展在市美术馆举行。苏愿穿着米色的连衣裙，外面套了件浅色的针织开衫，站在美术馆门口等沈匿时，总觉得有点紧张。

这是他们第一次正式约会，虽然两人都没说，但心里都清楚。

“抱歉，来晚了。”沈匿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点喘。

苏愿转过身，看到他穿着白色的衬衫，外面套了件黑色的风衣，头发梳得整整齐齐，比平时多了几分成熟。

“没事，我也刚到。”她的脸颊有点烫，“你今天……很好看。”

沈匿的耳尖红了：“你也是。”

两人走进美术馆，里面很安静，只有偶尔传来的脚步声和低语声。莫奈的睡莲画展在二楼，蓝紫色的睡莲在画布上流动，像一片梦幻的海洋。

“莫奈晚年眼睛不好，却画了这么多睡莲。”苏愿站在一幅巨大的睡莲画前，轻声感叹，“他一定很热爱这个世界吧。”

“或许，他只是很热爱那个能看到睡莲的人。”沈匿站在她身边，目光落在画上，“听说他画睡莲，是为了纪念他的妻子。”

苏愿的心轻轻一颤。她转头看他，他正好也在看她，两人的目光在画前相遇，像两滴水融入同一片海洋。

他们慢慢逛着，在喜欢的画前停下来，轻声讨论着色彩和光影。沈匿懂得很多，从印象派讲到后现代主义，苏愿听得很认真，偶尔提出几个问题，他都耐心地解答。

走到一幅向日葵画前时，苏愿忽然想起什么：“你知道吗？梵高的向日葵，其实是送给高更的。”

“嗯，我知道。”沈匿点点头，“他们曾经是很好的朋友，后来闹翻了。”

“真可惜。”苏愿看着画中的向日葵，金灿灿的，像一团团火焰，“明明那么好的友情。”

“有些东西，就像握在手里的沙，越用力越容易流失。”沈匿看着她，“但有些东西，只要用心守护，就不会消失。”

苏愿的心跳漏了一拍，她知道他说的是什么。

逛到一半时，苏愿的肚子咕咕叫了起来。她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沈匿笑了笑：“去吃点东西吧，美术馆旁边有家咖啡馆，听说提拉米苏很好吃。”

咖啡馆里人不多，放着轻柔的钢琴曲。沈匿点了两份提拉米苏和两杯拿铁，等餐的时候，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小的笔记本递给苏愿。

“这是什么？”苏愿好奇地翻开，里面是沈匿画的速写，有图书馆的窗户，有操场的银杏道，有电影院的座椅，还有……很多个她。

有她在考场门口接过热可可的样子，有她在图书馆咬着笔杆发呆的样子，有她在跨年夜对着烟火笑的样子，还有她在樱花树下奔跑的样子。

最后一页画着两只手，手指交握在一起，旁边写着一行字：“想牵着你的手，从春天走到冬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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