澄西船厂职高南校区的气氛变得有些诡异。数控班男生寝室里,铁头杀猪般的惨嚎还在回荡,但缪佳城已经离开了那片混乱。他回到自己宿舍,愤怒并未平息,反而激发了他那“轴”劲儿里罕见的、近乎侦探般的仔细。
他不再盲目认定铁头,而是像检查一台故障机床般,一寸寸审视自己宿舍。门锁完好,窗户紧闭。
最终,他蹲在门边的水泥地上,昏黄的灯光下,几点极其细微的、带着湿泥和啮齿类油腺分泌物反光的爪印,清晰地映入他那双突然变得异常敏锐的大眼睛中。
老鼠?
不是普通老鼠的脚印。更大,更深,排列带着一种诡异的秩序感。
缪佳城皱紧了眉头。他掏出手机,点开那个常年活跃、充斥着二手交易、寻人启事、吐槽老师的“澄西船厂职高南校区万能墙”QQ群。
他手指笨拙但坚定地敲字:
[缪佳城]:问。宿舍进老鼠。很大。偷东西。脚印这样。[图片:地面油亮爪印特写] 谁知道这种老鼠?在哪窝?
消息发送。
如同往滚烫的油锅里滴入一滴冰水。
前一秒还刷屏滚动着“求购二手鬼火轮胎”、“吐槽食堂肉里有毛”的群聊,瞬间死寂!
整整三分钟。
没有一条新消息。
几百人的大群,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那种突如其来的、令人窒息的沉默,比任何喧嚣都更让人心头发毛。连平时最活跃的几个“墙宠”都噤若寒蝉。
缪佳城的大眼睛里闪过一丝困惑。老鼠而已,怕什么?他等得不耐烦,直接点开群主“墙主”的私聊窗口。
[缪佳城]:墙主。群里的老鼠。你知道。告诉我。
消息石沉大海
[缪佳城]:告诉我。急。
[缪佳城]:告诉我。
[缪佳城]:告诉我。
一连串的、单调而执着的追问,如同设定好的程序,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过了仿佛一个世纪,墙主的头像终于跳动起来,回复带着一种近乎崩溃的焦虑和恐惧:
[墙主]:……祖宗!求你了!别在群里问!也别再问我了行吗?!你想死别拉上我!
[缪佳城]:告诉我。位置。
[墙主]:……[抓狂][抓狂] 我真不能说!说了我就完了!
[缪佳城]:告诉我。位置。(复制粘贴,毫不动摇)
又是漫长的沉默。墙主的头像反复显示“正在输入中…”,又停下。最终,一条带着绝望气息的消息传来,措辞极其隐晦,避开了所有敏感词:
[墙姐]:……西边。老港。最破的船旁边。铁的屋子。别去!求你了!就当没见过我!
消息刚发过来,缪佳城还没来得及回复,墙姐的头像瞬间灰暗!系统提示弹出:
消息发送失败。对方已不是你的好友。
他再搜索群号,赫然发现“澄西船厂职高南校区万能墙”群聊已将他移出!同时,墙主那个精心打理的QQ空间、微博、朋友圈…所有社交账号,如同被橡皮擦抹过,在短短几分钟内全部清空、注销!一个活生生的网络存在,被彻底“除名”!
群聊里短暂的死寂后,新的群主(原副群主)默默接管。但整个群的风向彻底变了。发言变得小心翼翼,话题仅限于最无关痛痒的日常。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冰冷的手扼住了所有人的喉咙。恐惧如同粘稠的墨汁,在船厂职高的网络空间里无声蔓延。
缪佳城看着这一切,锥子脸上没有任何恐惧,只有一丝“墙主不守信用”的不满。但位置拿到了:“西边。老港。最破的船旁边。铁的屋子。” 目标明确: 黑礁。
黑礁废弃修船点,暮色四合。巨大的废弃船体骨架如同搁浅的巨兽,锈迹斑斑。那座由集装箱和波纹钢板拼凑的棚屋,如同船体上一块丑陋的肿瘤,缝隙里透出暗红幽光。
缪佳城赶到时,正看到吴文安站在棚屋入口的阴影边缘。他依旧瘦削,裹在洗得发白的工装里,像一截插在锈铁中的标枪。十几只油光水滑、体型硕大的“鬼影鼠”安静地蹲伏在他脚边,如同忠诚的黑色卫兵。更外围的阴影里,几个穿着沾满油污工装、眼神凶狠空洞的青鼠帮成员若隐若现,为首的是脸上带着新鲜疤痕、眼神阴鸷的小六,他身后跟着三个同样精悍的打手。
浓烈的鼠臊味混合着铁锈和一种难以言喻的阴冷气息扑面而来。普通人至此,恐怕早已腿脚发软。
缪佳城却像没看见这阵仗。他径直走到吴文安面前几步远的地方停下,大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对方,仿佛在确认一件物品。然后,他从口袋里掏出那张打印好的、清晰无比的吴文安高清照片,举到面前,对照了一下。
“吴文安。”他肯定地点点头,慢悠悠地开口,声音带着特有的黏糊调子,内容却直奔主题:“gby哥让我找你照片。手机被老鼠偷了。原版照片被老鼠吃了。如果你还给我,任务完成。如果不,我不会走。”
这番举动,让阴影里的青鼠帮成员和小六都愣住了,随即脸上露出荒谬和暴戾的神色。这小子是真傻还是找死?
吴文安空洞的眼神落在缪佳城脸上,又扫过他手中那张过于清晰、仿佛剥离了所有阴影伪装的照片。嘴角极其缓慢地向上扯动,形成一个冰冷而扭曲的弧度,带着一丝居高临下的玩味。
“缪佳城…”吴文安的声音沙哑低沉,如同锈铁摩擦,“你很有趣。像一面镜子,照出另一个可能。” 他向前微微倾身,阴影笼罩过来,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蛊惑般的低语,“看看你自己。锥子脸,大眼睛,瘦骨伶仃…像不像一只…还没学会咬人的小老鼠?我们本该是一类人。被世界遗弃在角落的‘鼠’。”
他伸出手指,不是指向照片,而是虚点向缪佳城的心口,指尖仿佛带着冰冷的寒意:“你和我的唯一区别,只是你没经历过那些…足以把灵魂也染成黑色的‘喂养’。加入我。在这片阴影里,你的‘轴’,你的‘就事做事’,会成为最锋利的爪牙。我能给你力量,让你不再被任何人轻视、愚弄…像那个铁头一样。” 他刻意点出铁头,试图勾起缪佳城的愤怒。
小六等人眼中闪烁着嗜血的光芒,等待着这只“小老鼠”被阴影之王的魅力所慑服,或者被撕碎。
然而,缪佳城只是困惑地眨了眨大眼睛,仿佛听了一段完全不懂的外语。他摇了摇头,语气依旧平静而执拗:“不懂。任务完不成,我不走。快点,mouse king!"
“不识抬举!”小六的耐心耗尽,暴喝一声!他身后的三个打手如同得到指令的鬣狗,瞬间从阴影中扑出!动作迅捷狠辣,两人封堵缪佳城左右退路,一人正面直扑,拳头带着风声砸向他面门!几只油亮的巨鼠也同时发出嘶鸣,作势欲扑!
吴文安冷眼旁观,嘴角的弧度带着残忍的期待。他需要一场“教育”,让这只不识时务的小老鼠认清现实。
就在拳头即将砸中缪佳城鼻梁的瞬间!
缪佳城动了!
不是闪避,不是格挡!
他做了一个让所有人意想不到的动作——他慢吞吞地、极其认真地摘下了自己那副厚重的大头黑框眼镜,小心地折叠好,放进了上衣口袋。
没有了眼镜的遮挡,他那双总是显得茫然的大眼睛,此刻竟如同寒潭古井。
正面扑来的打手拳头已到!
缪佳城身体以一个极其别扭、仿佛关节可以随意反转的角度猛地一矮一旋。动作笨拙得如同提线木偶,却精准地让开了拳锋。同时,他那只刚刚放好眼镜的右手,五指如同精密的机械探针,后发先至,带着撕裂空气的细微尖啸,精准无比地戳向打手腋下极泉穴深处、连接臂丛神经的致命节点。
“噗嗤!”
一声轻微的、仿佛戳破气囊的闷响!
“呃啊——!” 打手前冲的势头戛然而止!身体像被抽掉了脊椎般瞬间僵直,眼珠凸出,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整条手臂乃至半边身子如同过电般剧烈抽搐,直挺挺地向后栽倒!口吐白沫,瞬间失去意识!
左右包抄的两人攻势已至!一人鞭腿扫向缪佳城腰肋,一人锁喉爪扣向他咽喉!
缪佳城脚步未动,身体却如同风中弱柳,以脚踝为轴心,整个上半身诡异地向后折出一个近乎九十度的弧度!扫来的鞭腿擦着他腹部掠过!锁喉的爪子也完全落空!
就在两人因招式落空而重心微失的刹那!
缪佳城的双手如同消失的残影!
“喀吧!喀吧!”
两声更加清脆、令人头皮炸裂的骨裂声几乎同时响起!
左边打手扫出的腿尚未收回,膝盖侧后方一个极其刁钻的韧带节点已被缪佳城指尖蕴含的寸劲点得粉碎!惨嚎声中,他抱着扭曲变形的膝盖栽倒在地!
右边打手的锁喉爪手腕,被缪佳城另一只手如同铁钳般扣住,反向一拧一抖!腕骨瞬间脱臼错位,伴随着令人牙酸的碎裂声!那人捂着手腕发出凄厉的哀嚎,踉跄后退!
电光火石间!三人全废!一个昏迷,两个在地上翻滚惨嚎,彻底失去战斗力!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小六脸上的狞笑甚至还没来得及完全转化为惊骇!他怒吼一声,拔出腰间的磨尖钢筋,带着一股凶悍的戾气猛扑上来!他身后的鼠群也发出尖锐的嘶鸣,如同黑色的潮水涌向缪佳城!
缪佳城面无表情。面对小六凶猛的扑击和鼠群的围攻,他脚下步伐依旧笨拙,却踏着一种诡异的、仿佛能预判所有攻击轨迹的节奏。他身体在狭窄的空间内如同鬼魅般飘忽腾挪,每一次看似惊险的闪避都恰到好处。他的双手化作最致命的武器,指尖、掌缘、手肘、甚至膝盖…每一次出击都精准地落在对手(无论是人还是鼠)最脆弱、最致命的神经丛、关节连接处或脊椎节点!
“噗!”“咔嚓!”“吱——!”
闷响、骨裂、鼠类的短促惨嘶交织在一起!
小六的钢筋连缪佳城的衣角都碰不到,反而被对方看似随意的一记掌缘切在颈侧迷走神经丛上!他眼前一黑,如同被高压电击中,哼都没哼一声就软倒在地!
扑上来的巨鼠,或被指尖点碎头骨,或被掌缘劈断脊椎,或被膝撞顶爆内脏!瞬间死伤一地!
不到一分钟。
棚屋入口处,除了站着的缪佳城,再没有一个能动的活物。只有一地痛苦呻吟的人和抽搐的鼠尸,浓烈的血腥味混合着鼠臊味弥漫开来。
缪佳城看都没看地上的狼藉。他走到一只体型格外硕大、被他用指风震碎内脏、还在微微抽搐的巨鼠旁。他敏锐地注意到这只老鼠临死前似乎想把什么东西吞下去。他蹲下身,用两根手指,异常冷静地掰开老鼠沾满血污的尖嘴。
里面赫然是几张被唾液浸湿、但勉强还能辨认的纸片——正是那张被撕碎吞下、又被这只负责“清理”的老鼠收集起来的霉斑照片碎片。
缪佳城小心地把碎片抠出来,也不嫌脏,直接塞进口袋。任务物品,回收一部分也是回收。
他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重新掏出那副厚重的大头黑框眼镜戴上。那双冰冷、理性到非人的眼睛,重新被镜片遮盖,恢复了平日里那副慢吞吞、略显呆滞的模样。他最后看了一眼棚屋深处那片涌动的暗红幽光,仿佛那里只是一台需要维修的机器,然后转身,不紧不慢地离开了这片血腥的修罗场。
“江阴号”油轮底层,霉斑“监控墙”幽光闪烁。黑礁棚屋入口那短暂而血腥的战斗画面,清晰地呈现在吴文安眼前。
他看着缪佳城那笨拙却致命的身手,看着小六等人如同稻草般倒下,看着老鼠被轻易屠戮,看着缪佳城冷静地从鼠嘴中抠出照片碎片…他脸上没有任何愤怒或意外,嘴角反而缓缓勾起一个更深、更冷的弧度。
“…有点意思。”吴文安的声音如同梦呓,指尖捻动着冰冷的碎片,“不过…废物终究是废物。” 他指的是小六等人,也指那些被轻易消灭的老鼠。
他的目光投向监控墙的另一个角落——那里分割的画面显示着怿簆府温暖的灯光,以及gby正得意地品尝着新研发的蛋糕(用大爷的钱买的),手机屏幕亮着,似乎在等待缪佳城的回复。
“希望…总是需要一点养料才能茁壮成长。”吴文安缓缓低语,空洞的眼神里翻涌着比油罐阴影更浓的算计,“让他们拿着照片,燃起那点可笑的希望之火吧。烧得越旺…” 他顿了顿,指尖在碎片上用力一划,留下清晰的刻痕,仿佛在割裂什么无形的联系,“…才越容易化为焚身的烈焰。”
缪佳城的“成功”夺回照片,不过是吴文安精心设计的一步闲棋。他需要赵竣晟和葛博源这对“阻碍”,在自以为看到希望时,暴露出更多的破绽,滋生出更深的执念和…恐惧。当他们的情绪被催化到极致,才是“浊流”种子最佳的播种时机。缪佳城,这个意外出现的、拥有“绝对关节”的变数,反而成了推动棋局更完美的催化剂。
阴影深处,鼠群的窸窣声如同应和般响起,带着一种冰冷而亢奋的节奏。吴文安缓缓闭上眼,仿佛在聆听一曲为猎物奏响的、充满恶意的序曲。真正的捕获,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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