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江湖行侠路

冰封峡谷的晨光漫过洞口时，顾玄心正用清毒散帮唐斩处理掌心的齿痕。药膏触到伤口的刹那，黑紫色的肿痕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只留下道浅浅的白印。

“你这药比我的金疮药好用十倍。”唐斩啧了声，反手将瓷瓶抛回去，“回头给我弄两斤。

“要不让我揍一顿，完事给你弄几斤？”

“揍我？谁揍谁还不一定呢！”

“好久没有过招了，等你伤好了，咱俩碰一碰？”

“行行行，谁赢谁做大哥！”

“行，小唐。”

寒月洞几里外，一户破旧的猎户屋里，殷长歌看着寒月洞方向，沉默不语。身后一个年纪仅十一二岁的小孩，端来一碗汤药。

“师傅怎么还没有回来，会不会出事了。”

“阿木别担心，你师傅那小子本事厉害着呢。”

“还是道长了解我，一帮小角色，怎么伤得了你师傅我呢？”

看着门外顾玄心扶着走进来的唐斩，刚才满面愁容的孩子又惊又喜，立即飞奔出去抱住唐斩。

“还好意思吹牛，刚才还问我要两斤药呢！”

“顾小弟，你今天话挺多的！”

他说话时，衣角被轻轻拽了拽，低头便见阿木仰着小脸看他，手里还攥着块用布包好的麦饼——那是昨天唐斩塞给他的干粮。

这孩子自半年前被唐斩从西域月牙村点救下，便寸步不离地跟着他，一口一个“师父”叫得亲昵。此刻阿木穿着件洗得发白的短打，小脸上还沾着未干的泪痕，显然是昨夜没睡安稳，却仍紧紧挨着唐斩，像只守着主人的小兽。

顾玄心目光落在这对师徒身上，眼底泛起暖意：“阿木昨夜没吓坏吧？”

阿木往唐斩身后缩了缩，小手攥着师父的腰带，小声道：“不怕，师父会保护我。”

唐斩笑着揉了揉徒弟的头发，从腰间解下短刀递给顾玄心，蹲下身与阿木平视：“你看，师父的刀只斩坏人，就像昨天斩那些毒蛇一样。往后师父教你刀法，让你也能保护自己，好不好？”

阿木用力点头，突然从怀里掏出颗用体温焐软的野果，踮着脚塞进唐斩嘴里，小奶音带着认真：“师父吃了有力气，教我刀法。”

“哎！”唐斩咬着野果笑出声，酸得眯起眼，逗得阿木咯咯直笑，方才的惊惧早散了大半。

不久传来马蹄声，殷长歌牵着两匹雪鬃马站在晨光里，这位玄霄观大师兄身姿挺拔，江晚吟正帮他将行囊捆在鞍上。见顾玄心三人出来，殷长歌朗声笑道：“玄心，恭喜得偿所愿！”他目光扫过唐斩身边的阿木，眼中闪过一丝温和——这孩子是唐斩走到哪带到哪的小徒弟。

他身后跟着十余名寒霜剑派的弟子，此刻都对着顾玄心拱手行礼，目光里满是敬佩。谁都知道，霜魄剑重现江湖，意味着寒霜剑派即将重振声威，而顾玄心这位魂剑新主，无疑会成为正道的新标杆。

“殷兄客气了。”顾玄心回礼，“此次多亏各位相助。”

“顾大哥，说这些就见外了。”江晚吟笑着说到，这一次若不是这几个朋友舍身相救，也许自己的江湖路也就到头了，嘴上没说，但是心里很是感激。

“此间事了，不知道各位有何打算？

“贫道下山半年有余了，准备和晚吟回玄霄观。”

顾玄心看向他们，轻声道：“先找个安稳地方让阿木歇歇，然后……四处走走吧。”

“寒霜剑派等着你回去呢？就这样走了？”

“师傅不在了，顾玄心也不在了！”

“至于顾行川，早就被逐出师门了。”看着顾玄心脸上平静的表情，他们知道，他这些年受得委屈，知道他对这个地方很失望，都选择了沉默。

殷长歌作为玄霄观大师兄，行事素来沉稳，闻言了然点头：“也好。江湖路远，若遇麻烦，可随时传信玄霄观。”他从袖中取出块刻着云纹的玉佩，“持此玉佩，天下道门皆会相助。”

顾玄心接过玉佩收好，看着两人翻身上马。

殷长歌勒住缰绳回头笑道：“等处理完俗事，贫道请你们喝酒！”话音未落，已与殷长歌并辔消失在雪原尽头。

“喝喜酒的时候必须有我们！”

随后顾玄心拒绝了寒霜剑派的邀请，寒霜剑派弟子们也纷纷道别离去，空旷的峡谷只剩下他们三人。唐斩牵着阿木站起来，指了指西方：“听说江南的桃花开了，去那边看看？顺便教你几套基础刀法，让你练练手。”

阿木仰起小脸，飞快地看了眼唐斩腰间的短刀，又看了看顾玄心，突然挺直小身板：“师父去哪，我去哪。”

顾玄心低头，对上孩子清澈的眼睛，那里面没有恐惧，只有全然的信赖。他伸手摸了摸阿木的头：“走，带你去看桃花。”

离开冰封峡谷半月后，三人已踏入江南地界。细雨濛濛的时节，官道两旁的桃树绽满粉白的花，花瓣被雨水打落，铺在青石板路上，像层柔软的胭脂。

唐斩披着件蓑衣，正蹲在茶寮外帮阿木削木刀。阿木早已习惯了跟着师父走江湖，此刻正趴在他膝头，看着木刀在师父手里渐渐成形，小嘴里不停念叨着：“师父，要刻得像你的刀一样，要快！”

“臭小子，刀法好不好，不在刀快不快，在人心正不正。”唐斩举起刚削好的木刀得意道，“你看这刀背要厚，能护着自己；刀刃要薄，能劈斩恶人，就像做人——心里得有底气，手上得有分寸。”

阿木似懂非懂，接过木刀就舞了起来，招式虽稚嫩，却有模有样地学着唐斩平日练刀的架势，逗得茶寮里的客人直笑。

顾玄心刚放下茶碗，就听见官道尽头传来哭喊声。一个穿着粗布衫的汉子背着个妇人狂奔而来，妇人的裤脚浸满鲜血，脸色惨白如纸。

“大夫！有没有大夫！”汉子冲进茶寮就跪了下来，“我婆娘要生了，求求你们……”

茶寮老板摇着头叹气，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哪来的大夫。顾玄心起身走过去，手指搭在妇人腕上，眉头微蹙：“气血大亏，得赶紧找地方接生。”

“可附近只有黑风寨……”汉子哭丧着脸，“那伙强人杀人不眨眼，我们不敢去啊！”

唐斩将木刀塞给阿木，抄起短刀就站了起来：“黑风寨？正好让你见识下师父怎么除暴安良。”他转头对阿木叮嘱，“看好了，这就是刀法的用处——不是耍威风，是护着好人。”

顾玄心点头：“我去接生，你去‘借’个地方。”

黑风寨的山门建在半山腰，寨墙上插着面歪歪扭扭的黑旗。唐斩没费多少功夫就解决了守门的喽啰，拎着个满脸横肉的头目回来时，顾玄心正让茶寮老板帮忙烧热水。

“说，寨里有没有干净的屋子？”唐斩将刀架在头目脖子上。那家伙吓得魂不附体，连声道：“有有有！大寨主的卧房最干净！”

半个时辰后，寨主卧房里传来婴儿响亮的啼哭。顾玄心推门出来，额角还沾着汗珠，对焦急等待的汉子笑道：“母子平安，是个男孩。”

汉子扑通跪下就要磕头，被顾玄心连忙扶住。唐斩正将寨里的财物分给被劫的村民，见顾玄心出来，扬了扬下巴对阿木说：“看到没？对付这种恶人，就得用硬手段。但财物要还给受苦的人，这叫盗亦有道，哦不，是替天行道。”

阿木抱着木刀站在院子里，看着那些村民感激涕零的样子，突然举起木刀对唐斩说：“师父，我也要学刀法，保护人。”

唐斩蹲下身，看着徒弟认真的眼睛，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小子，有你师父当年的风范。记着，学刀不是为了耍威风，是为了护着该护的人。”他从腰间解下块不起眼的铁牌——正是他早年行走江湖的令牌，“这个给你，以后遇到难处，报你师父的名号。”

阿木攥紧铁牌，用力点头。

离开黑风寨时，村民们送来不少干粮，汉子非要将孩子的襁褓塞给顾玄心，说是沾沾贵人的福气。唐斩扛着包袱走在后面，阿木背着自己的小行囊，亦步亦趋地跟着师父，手里的木刀舞得更起劲了。唐斩突然停下脚步，对他说：“你看，这就是江湖。咱们不求扬名立万，但求问心无愧。”

顾玄心回头，看见阿木重重点头，小脸上满是坚定。远处的桃花林被风吹起漫天花瓣，落在三人的脚印上，温柔得像是春天的絮语。

入夏后的江南多暴雨。三人在滁州城外的破庙里避雨时，阿木正趴在唐斩膝头，听师父讲当年闯荡江湖的故事。“……那时候师父遇到个比黑风寨还横的匪窝，就凭着一把短刀，从寨门砍到后堂，把他们藏的粮食全分给了老百姓……”

正说着，庙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伙被追杀的书生跌跌撞撞冲了进来。领头的青衫书生抱着个锦盒，被七八名黑衣人逼在角落，发髻散乱，嘴角还淌着血。

“沈先生，把《山河图》交出来，免得吃苦头。”为首的黑衣人狞笑道，手里的弯刀在闪电下泛着寒光。

顾玄心刚要起身，就被唐斩按住肩膀。“先看看。”唐斩低声对阿木说，“这伙人身手不弱，学着点怎么判断对手路数——你看他们握刀的姿势，手腕外翻，是魔道的阴狠招式。”

阿木眨了眨眼，悄悄将师父教的“观敌要诀”在心里默念一遍，小脸上满是严肃。

只见那沈先生将锦盒护在怀里，朗声道：“此图关乎边防布防，岂能交给你们这些通敌叛国之徒！”

黑衣人脸色一变，挥刀就砍：“找死！”

就在此时，破庙的横梁突然“咔嚓”断裂，顾玄心踩着断木旋身而出，霜魄剑虽未出鞘，剑鞘扫过的劲风已将两名黑衣人逼退。“通敌叛国？”他声音清冷，“好大的胆子。”

唐斩也拎着短刀加入战局，不忘对缩在神龛后的阿木喊：“看好师父的刀法！这招叫‘破风式’，快、准、狠，专破这种阴招！”阿木抱着木刀，眼睛瞪得溜圆，突然想起师父说过“借力打力”，悄悄将庙里的油灯踢倒，油星溅在黑衣人身上，瞬间燃起小火苗。

那些黑衣人显然没料到会撞见硬茬，交手几招便知不是对手。为首的见势不妙，甩出枚烟雾弹就想逃，却被顾玄心用剑鞘点中膝盖，“扑通”跪倒在地。

“说，是谁派你们来的？”唐斩踩住他的后背，对阿木说，“这叫擒贼先擒王，打蛇要打七寸。”

黑衣人咬着牙不肯开口，突然嘴角流出黑血——竟是服毒自尽了。其余几人见状也纷纷自杀，转瞬间便死了个干净。

沈先生这才松了口气，对着两人拱手道：“在下沈青禾，多谢二位壮士相救。”他打开锦盒，里面果然是幅绘制精美的地图，山川河流间标注着密密麻麻的小字。

“这图很重要？”顾玄心问道。

沈青禾叹气：“此乃西域边防图，朝中有人勾结北狄，想买通我盗取此图。我假意应允，实则是想将证据呈给巡抚大人。”

“感谢三位仗义出手，事关紧急，不便逗留，在下就此别过。”

送沈青禾离开时，阿木突然拽了拽唐斩的衣角，指着远处的城墙说：“师父，那里有个人在看我们。”

唐斩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只见城楼上站着个披着蓑衣的身影，斗笠压得很低，看不清面容。待他想细看时，那身影已消失在转角处。

“怎么了？”顾玄心问道。

唐斩摸了摸阿木的头，对顾玄心笑道：“估计是哪个看热闹的，别管他。阿木，记住了，江湖上藏着掖着的人，多半没安好心。”

阳光穿透云层，洒在滁州城的青石板路上，将三人的影子拉得很长。阿木跟在唐斩身后，一步一顿地踩着师父的脚印，铁牌在阳光下折射出细碎的光，像是藏着无数星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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