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婶一边扭扭捏捏一边想象着自己的女儿要是戴上了这个手镯,该有多么年轻漂亮:“年轻姑娘戴上这个一定很好看,多少钱?”
顾晨突然插进来,“刘阿姨给你算成本价,十五块。”,他说话的时候,手指在白栀子手腕上轻轻敲了五下。
五,是千纸鹤翅膀的折痕数,这个小秘密只有他们两个人知道。
张婶爽快的掏出钱包,抽出一张20块的纸币,“不用找了。”她把钱塞进白栀子手里,拍了拍她的胳膊,“谢谢你,小姑娘,你的千纸鹤真好看,手艺细。”
纸币很新,边缘有些割手。白栀子捏着捏着,感觉全身的血液都涌到了头顶,她竟然做到了,虽然大部分是顾晨帮忙,但她确实完成了一次交易。“谢谢张婶。”
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响起来,又细又轻,像蚊子叫,但确实是从她嘴里发出来的。张婶惊讶的瞪大了眼睛,随即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不客气,多好的孩子。”
走回摊位的路上,顾晨一直没有松开她的手腕,桥洞顶部的灯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手臂交叠在一起,像两只连在一起的千纸鹤。
“你看!”顾晨转向她撸着手腕,手腕内侧有串浅浅的牙印。“去年我第一次在桥底摆摊卖星座手链,被一个阿姨骂骗子吓得咬了自己一口。就在这。”白栀子看着那个牙印,突然忍不住的想笑。
顾晨被咬过的地方皮肤很白,牙印上串小小的珍珠。
“笑了!”顾晨停下脚步,夸张地指着她的脸,“白栀子同学,你竟然笑了,我要告诉桥底所有摊主。”白栀子的脸一下子红了,慌忙低下头。她的目光落在手里的20块钱上,纸币被汗水浸湿,变得有些软塌塌的。
“姥姥!栀子出息了!”顾晨拉着他跑回摊位,像炫耀战利品一样举起他的手,“她刚跟张婶说话了,还卖出了项链,全程没卡壳!”刘长英正在给一串纸鹤挂流苏,听到这话,手一抖,银色的流苏散落在桥底潮湿的地面上。他蹲下来捡流苏,肩膀却不停的颤抖。
白栀子这才发现姥姥哭了,“这孩子,这孩子……”刘长英抹了把脸,抓起白栀子的手贴在自己脸上,热乎乎的体温上残留着余温的皱褶。“姥姥就知道,栀子最勇敢了,比姥姥强。”
夜市渐渐热闹起来,挂在竹竿上的彩灯光影在墙壁上晃动,照在各种小商品上,五光十色的。白栀子被姥姥按在小马扎上,面前摆着一个装满千纸鹤饰品的塑料盒。
“不用说话,”姥姥帮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刘海,“有人问这指价格牌,没人问就自己玩,累了跟姥姥说。”白栀子点点头。
她拿起一只蓝色的千纸鹤发夹,手指摩挲着翅膀上的折痕。这是顾晨教他的特殊折法,翅膀的活动像真的在飞一样。这个挺好看的,多少钱?一个温柔的女声响起,就在摊位前。
白栀子的身体瞬间僵硬了,他低着头,不敢看说话的人,手指紧紧攥着那只蓝色纸鹤,指甲都快要镶进纸里。“小姑娘?”那个声音又响起来,“这个蓝色的千纸鹤发夹怎么卖?我想买给我女儿。”
汗水顺着白栀子的额角流下来,滴在纸鹤的翅膀上,洇出一小片深色的痕迹,桥底的风突然变大,吹得灯影乱晃,她感觉自己的喉咙被堵住了。15块三个字在心里说了无数遍,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就在她快要窒息的时候,一只手突然伸过来,拿起她手里的蓝色纸鹤。“这个我要了!”顾晨的声音带着一丝笑意。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换了件白色T恤,头发湿漉漉的,像是刚去桥洞外洗了一次澡。白栀子猛地抬头看他,少年正对他眨眼睛,嘴角微微上扬。他的指尖夹着那只蓝色纸鹤,翅膀轻轻颤动着。
“还有这个粉色的,这个黄色的,”顾晨又拿起两个不同颜色的纸鹤饰品,“一共多少钱?都要了!”白栀子张了张嘴,话却还是说不出来。他着急的用手指在摊位的木板桌上写字——五。
那个“五”字凭虚空来写得歪歪扭扭,就像折断的荔枝柴一样。
“五块?”
顾晨故意歪着头问。眼睛里闪着狡黠的光,“三个五块?你这老板做慈善的吗?”白栀子用力点头,又赶紧摇头。她抓过姥姥记账的笔,在纸上写下15,下面画了个乘以三。
“哦,十五块一个,三个四十五。”
顾晨从裤袋里掏出钱包,抽出一张50元纸币,“不用找了,剩下就当做运费的吧。”他没有直接把钱放在桌子上,而是摊开手心。把钱轻轻放在她面前。像是在邀请她拿走。
周围的空气仿佛凝固了。桥底的喧闹声似乎都远去了,白栀子看着顾晨摊开的手心,看着那张崭新的50元纸币,看着少年眼中温暖的鼓励。她想起了数星星的那个夜晚,想起了写着“你比星星勇敢”的千纸鹤,想起了张婶温柔的笑容……
深吸一口气,她慢慢地伸出手。指间触摸到纸币的瞬间,顾晨突然轻轻握住了她的手。他的手心温热干燥。带着茧皮。“谢谢。”顾晨的声音压得很低,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见,“这是我见过最美丽的千纸鹤,比桥底所有灯加起来都亮。”
白栀子感觉自己的脸颊在燃烧。她飞快地把手臂轻地缩回去,把钱紧紧攥在手心。
顾晨付了钱,拿着三个纸鹤饰品转身要走,又突然停下脚步,他从裤袋里掏出一只刚折好的千纸鹤,趁人不注意塞进白栀子的手里,然后对她挥了挥手,几步就钻进桥底的人群里不见了。
夜深了,那些摆摊的人们消散了,桥底行人都稀疏了,白栀子只能帮姥姥收拾摊位,收回完就准备回去了。
她看着这桥底已经变成空旷了,回荡她声音,内心的声音也好像在回荡。
“累不累?”
“不—累—”
白栀子她的声音好像失去了原本的清脆,嘶哑着,“姥姥,我想把这些钱折成纸船……”
白栀子坐在石阶上,翻动手指,折得沙沙作响,纸船放到装星星的玻璃罐里,她举着罐给姥姥撒光,像在银河中行驶。
姥姥搂住她的肩膀说道:“可美了,咱栀子折的船可以开往幸福的地方去了。”
她突然看到,对岸阴影里站着个黑衣人,最亮的一刹那那人低头看手机又抬头,然后就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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