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集：看！湿了也能飞！

顾晨把印有小熊图案的手帕递给白栀子，白栀子接过手帕，可她并没有擦脸，而是走到长桌旁的书台上拉开抽屉并拿起自己的笔记本和铅笔，趴在桌上写了起来。铅笔尖在纸上划得很重，几乎要穿透纸背。她把本子举起亮给顾晨，顾晨看着，纸上面只有歪歪扭扭的四个字。

纸鹤会疼吗？

顾晨目不转睛地看着那行字，突然笑了。不是平常那种浅浅的笑，而是咧开嘴，眼睛都眯成了月牙状。 “疼，”他肯定地说，伸手擦拭掉她下巴上的泪珠，“所以我们要帮它们把翅膀粘好。”

他挽起白栀子的手，拉着她走到墙边，重新拿起那支红色的蜡笔塞进她手里，“来，你可以给我画另一只翅膀了。”顾晨握着她的手，像是给予她足够的勇气，让她所隐藏的力量爆发出来，然后带着她在断翅膀旁边画了一道弯弯的弧线，“其实现在也蛮好看的，这就是像长出来的新翅膀。”

白栀子的手指放松下来，开始自己控制蜡笔。她画得很慢，线条虽然歪歪扭扭的，但很有力地划下去。红色的翅膀逐步成形，比原来那只还要大一些。顾晨又递给她一支黄色蜡笔，他微笑着说：“给它画个太阳吧，晒晒太阳伤口好得快。”

白栀子被绕得有些晕乎乎，她虽然知道纸鹤湿透了肯定飞不起来，但她却没想过湿纸鹤要怎么才能飞。

活动室的门被轻轻推开一条缝。王楚梅端着簸箕站在门口，这里面是上午被马尚史摔碎的玻璃渣子。她看见墙上的涂鸦和抱在一起画画的两个孩子，悄悄退了回去，把簸箕放在走廊的角落里。

刘长英端着一杯姜茶走来，却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王楚梅身后，沸腾起的热气和姜味蒸发几下，在空气中弥漫开来，却让白栀子嗅到了这一股既熟悉又好闻的味道。

顾晨和白栀子这两个孩子还没发现王楚梅站在门口已有些时间，王楚梅心里发闷，她静静地靠在门框上，“王院长！”刘长英在王楚梅后面已经呼唤她了好多遍，直到唤了第五遍，王楚梅这才回过神来，“是栀子姥姥啊……”

时间一点一点地消逝，看着夕阳一点点从活动室墙上移开，也看着墙上画的红色纸鹤旁边，不知不觉多了黄色的、蓝色的、紫色的千纸鹤涂鸦，每一只都有不同形状的翅膀。

白栀子突然停下手，从自己的短发中一处被扎有辫子上拔下一丝黑色长长的头发。她把这丝头发用胶水小心翼翼地粘在红色纸鹤的断翅膀上，头发在夕阳的最后一点光线下闪着细微的光泽。“这样就不疼了。”她小声说，声音轻得如鸿毛，但顾晨还是听见了。

顾晨低下头，看见白栀子的嘴唇在动，像是在说什么。他靠得更近一些，能闻到她发梢淡淡的香皂味。“再说一遍。”他也轻声地说。

“我说，”白栀子抬起头看着他的眼睛，睫毛上还藏着泪珠，却笑了起来，“这样，它，就不疼了。”

走廊里，王楚梅作为院长兼任主厨，她还穿着那件围裙，她用围裙擦了擦眼睛，这时一旁的刘长英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活动室里的灯被按亮了，暖黄色的光照在墙上，那些蜡笔涂鸦的千纸鹤像活了过来一样，就仿佛在呵护着这个可爱的白栀子。那些散落一地的彩纸，不知道是谁…是什么时候被捡了起来，折成了小小的纸星星，装在一个透明的玻璃瓶里。

顾晨在活动二室门口打了个电话。之前，他把书包随便放在椅子上，拉链没拉好，露出里面的几本书。

他并不知道这张椅子是白栀子的专属座置，椅子把柄侧背有名字草草地写着“栀子”两字，他没注意到。

从他书包没拉好的角度看得清楚，最上面的那本书的封面，在灯光下看见写着——《孤独症儿童绘画疗法案例集》，封面上还有熟悉的医生签名，提着“陈晓迎”的速写笔迹。书角被翻得有点卷，里面夹着几张彩色便签纸。

窗外的天色已经完全黑了。这次月亮没被乌云遮住，直接从梧桐树的叶子之间漏下来，照在活动室门窗的玻璃上。玻璃窗上显出顾晨和白栀子的影子，透进里面，墙上那些带着不同翅膀的千纸鹤涂鸦，让白栀子感觉它们都在风中摇晃，轻轻地，好像真的要一点一点地飞起。

围墙外，那个低着头看手机的马尚史轻蔑了一声。手机屏幕亮着，他刚下载完一份文件，标题是“亲子鉴定申请书”。屏幕的光映在他脸上，把皱纹照得比刀刻一样深，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是银行发来的催款短信。他看着福利院二楼活动室的灯光，狠狠地把手机揣进了裤袋。

晚饭后，白栀子一人站在活动室里，她静静地看着墙壁上那些画满的千纸鹤，一言不发。而顾晨却在她对面的第二间活动室里，这次顾晨用锡纸来折千纸鹤，这锡纸就像施了魔法，折好后用水打湿它也不会变软，更奇妙的是它也能飞。

直到顾晨花了几分钟的时间折完了五只用锡纸做的千纸鹤，激动地抓住白栀子的手腕，火箭般地来到公众阳台。“今天的晚风真舒服。”顾晨把折好的纸鹤放在窗台，“它们湿了，一样还坚强呢。”顾晨故意在打哑谜，目的是想激发白栀子内心的小宇宙，助她脱离眼前的病痛折磨，达到一种至深的境界，实现她的愿望。

“明天，”白栀子终于开口了，这次表达清晰，只是声音有点沙哑，“我们再去将星桥吧。”

顾晨抬起头，看见她眼睛里有光在闪，外面的月光正好落在她睫毛上，像撒了一层碎星星。他点点头，把银色锡纸纸鹤递给她：“好，我们去找飞得最高的那只。”

白栀子把银色锡纸纸鹤举到窗前，月光透过翅膀上的折痕照进来，在墙上投下晃动的影子。

她笑着把纸鹤塞给顾晨手心，指甲不小心碰到他的指尖，二人都像被烫到了一样缩回手。

活动室很安静，只有墙上那些带着不一样翅膀的千纸鹤，在月光下悄悄地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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