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集：可疑的三号档案

一觉睡到天亮的白栀子，不知为何，起床那会儿被姥姥念了一顿唠叨话，就像孙悟空挨了紧箍咒，她都起鸡皮疙瘩了。

原来，昨天顾晨送她回家时，给他添了不少麻烦。白栀子就像一只会黏人的小猫，睡梦中喊着妈妈，可这一声妈妈，喊得顾晨头疼。顾晨本想轻缓甩开她，但是她一直拉着顾晨的手腕不放，就像小奶狗不松开母狗的乳头一样，抓得紧紧的。

顾晨就这样被她缠着，难以脱开身，又看着她那张脸庞，睡着了都那么可爱，当他快被迷住的一刹那，刘长英的声音传来——

“栀子！”

顾晨这下得慌死了，最终还是给姥姥发现了……

这一早，白栀子把银色纸鹤轻轻地搁在窗台上的时候，听见楼下传来自行车铃铛清脆的响声。她数着铃铛的节奏——两短一长，是顾晨惯用的提醒方式。

推开窗户，少年已经站在了梧桐树下，仰头望向她。

白栀子连忙关上窗户，飞快地冲下楼梯。

晨光勾勒出他的轮廓，影子斜斜地拉长，仿佛要延伸到她脚边。白栀子的目光落在了他手中的牛皮纸袋上，鼻尖捕捉到淡淡的中药味，中药味是从纸袋缝隙渗出。

“你脖子出了好多汗。”

她已经从来没有试过这么好问他人了，现在，一种能驱散寒冷的心情正要松绑挣扎的心结，可她的眼中，依然还残留着那几滴揪心的泪水，憧憬自己不被疾病打倒，她就是这样有信心的。

顾晨怔了一下，心里暗暗想着：终于见证白栀子能克服与人交谈的恐惧，不再害怕，勇敢起来了。他手指不由自主地摸了摸后脖子，汗渍黏在手指上：“刚从医院跑来，急得，忘擦了。”

好在白栀子下楼前带上了刚从卫生间打湿的毛巾，正要递给顾晨时，她一扬手腕，毛巾打着旋落在顾晨脚边。他弯下腰捡起来动作干净利落，却在触碰到毛巾的一瞬微微一愣。白栀子注视着他用湿毛巾擦拭脖子的模样，忽然想起那天在档案室里他缠绕纱布时虎口露出的茧子。

“你姨妈失踪前，在找什么？”

顾晨抬眼，眼底闪过一丝微光：“一个叫‘三情米’的东西。”

“那……那是什么？”

“我不能说。”少年把毛巾还给她，“但姨妈留下的笔记本里，画着和千纸鹤一样的折痕。”

白栀子的手指不自觉地摩挲着窗框。十六年来，她第一次觉得有人懂她对折痕的执着。那些被她叠进千纸鹤里的孤独，此刻仿佛有了回应。

楼下忽然传来汽车熄火的声音。白栀子看见马尚史从黑色轿车里下来，领带歪斜着，像是刚喝过酒。她往后退了半步，却被顾晨的眼神制止。

少年将纸袋递进她手：“给你熬了中药，记得趁热喝。”

白栀子接过时碰到了他的指尖，凉的。她想起录音带里母亲的声音，想起那个雨夜王楚梅颤抖的手。中药的苦涩混着少年身上的洗衣粉香，让她鼻腔发酸。

“我明天来接你上学。”

“我不去学校。”

“去福利院。”顾晨的声音很轻，“王院长找到些旧照片，可能和你妈妈有关。”

白栀子攥紧纸袋，药汤的温度透过牛皮纸传过来。十六年来，她第一次主动打开家门。

鎏金福利院的铁门锈得更厉害了。白栀子跟着顾晨穿过长满青苔的小路，能听见自己心跳与远处乌鸦的叫声交织在一起。

王楚梅站在办公室门口等他们。看到顾晨时，她端着茶杯的手抖了一下。褐色的茶渍顺着杯沿往下淌，像那本被血染红的笔记本。

“这是当年的值班记录。”养母递来的文件夹很薄，“那天晚上，只有陈医生和你妈妈在顶楼。”

白栀子翻开第一页就停住了。泛黄的纸张上，歪歪扭扭写着几个字：“不要碰三号档案”。字迹和她在医院档案室看到的一模一样。

“这是我写的。”王楚梅的声音有些发颤，“那天我值班，看见有人在翻档案。”

“是谁？”

“我不知道。”养母低头喝茶，避开了她的目光，“但后来，那个人把三号档案烧了。”

白栀子的手指抚过空白处的焦痕。十六年前的火苗似乎还在灼烧着她，烧穿了记忆里所有的细节。她突然注意到角落里的日期：2010年3月14日——正是母亲坠楼前一天。

顾晨伸手想拿文件夹，却被她躲开。少年的手悬在半空，像昨晚他在档案室那个未完成的动作。

“我去看看烧毁的档案。”

“不能去。”王楚梅突然站起来，“那里现在堆满了杂物。”

白栀子盯着养母通红的眼眶。十六年来，她第一次发现这个养了自己十六年的女人在隐瞒什么。窗外的风掠过梧桐树，惊起一群乌鸦。

将星桥的夜市亮起第一盏灯时，白栀子和顾晨蹲在了老槐树下。少年从背包掏出个金属探测器，接通电源时发出微弱的嗡鸣。

“这是我姨妈留下的。”他指着探测器侧面的刻痕，“半只千纸鹤。”

白栀子摸着树上那粗糙的树皮。树根处有个小洞，里面藏着她六岁时的第一只千纸鹤。那时她还不知道阿斯伯格综合症意味着什么，只是觉得世界太吵，需要很多很多纸鹤来安静。

探测器突然发出尖锐的警报声。顾晨扒开落叶层，露出块松动的地砖。他的手指抠进缝隙时，白栀子看见他的茧在发暗。

地窖入口比想象中要窄。白栀子蜷着身子往里爬时，听见自己的呼吸声越来越大。顾晨跟在后面，膝盖蹭到石壁的声响让她想起福利院走廊里的脚步声。

手电筒照亮了墙上的刻痕。白栀子用手摸过去，凸出的纹路让她指尖发麻。千纸鹤的折法图和她在医院找到的一模一样。不同的是这里多了条蜿蜒的箭头，指向某个特殊折痕。

白栀子的手指停在箭头末端。那里画着个圆圈，中间点着黑点。十六年前的记忆突然闪现——母亲抱着她数星星，说最亮的那颗叫北斗。

探测器再次响起。这次是在墙角的砖缝里。顾晨用小刀撬开砖块时，掉出来个铁盒。白栀子看着他打开铁盒的动作，和昨晚在医院档案室如出一辙。

里面那本破旧笔记本，封面上写着“三情米研究”。白栀子翻开第一页，瞳孔猛地收缩——照片上是母亲，背景正是她卧室的窗台。

“这是我的。”顾晨突然抢过笔记本，“我姨妈留给我的。”

白栀子盯着他握紧笔记本的手。少年两手在颤抖，和养母端茶杯时一样。她想起那个雨夜，想起录音带里母亲的哭声，想起医院档案室飘落的字条。

“不是！”

顾晨的动作僵住了。白栀子往前挪了一步，能闻到他身上混着汗水的洗衣粉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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