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集：真相（一）

“你到底是谁？”白栀子突然又这样问起顾晨，和那次在档案室也是这样问。

顾晨的后颈上面浃着豆粒般大小的汗珠，从头一直滚下脚，他开着的手电筒的光，那光形成黑暗里最亮的光柱，反射在地上让灰尘漫过光在里面跳起舞来。

白栀子看着那滴汗滑进他衣领的瞬间，突然明白为什么每次靠近他时，心跳都会变快。

“我是……”

地上突然传来震动声。

两人同时抬头，看见尘土簌簌落下。白栀子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顾晨拽进怀里。少年的心跳透过布料传来，和十六年前衣柜里的雨夜一样急促。

“嘘……”

白栀子把脸埋进他胸口，嗅到阳光晒过的棉布味道。远处传来脚步声，由远及近。她数着每一步的间隔，就像数着千纸鹤的翅膀。

当脚步声消失在通道尽头时，顾晨依然没放开她。他的手轻轻拍她后背，像是在安抚一只受惊的小兽。

“先出去。”

白栀子却没有动。她的手按在少年胸口，感受着那颗心从急促慢慢平静下来。直到透过通风口照进来，她才抬起头。

少年低头看她的眼神像在确认什么。白栀子看着他喉结滚动的样子，想起档案室里那个欲言又止的动作。

“你知道我妈妈是怎么死的。”

这不是问句。顾晨的表情变了，像是被戳中了什么。白栀子的手指慢慢收紧，抓着他衣服的动作，和她抓着录音带时一模一样。

“告诉我真相。”

少年的目光移向铁盒。月光下，“三情米研究”几个字泛着冷光。白栀子突然觉得喉咙发紧，就像每次发病时那样。但这一次，她没有躲进自己的世界。

“如果你知道了真相，”顾晨的声音很轻，“可能会失去现在拥有的一切。”

白栀子再次看着他后颈依旧在流出豆粒大小的汗珠，又想起母亲坠楼的实情，梧桐叶也是这样沾着血迹。

她十六年来积攒的千纸鹤在玻璃瓶里轻轻颤动翅膀，等待着即将揭晓的秘密。

照在墙壁上的手电筒光束，千纸鹤的折痕就像从记忆中爬出来的影子。白栀子蹲在角落里，指尖摸索着铁盒边缘，能感觉到顾晨站在她身后，汗珠顺着后颈滑落，在光柱中闪闪发亮。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妈妈的事？”

她没抬头，声音很轻，却让整个通道都给震了一下。远处的脚步声已经远去，但风还在吹，吹拂着某种低声呢喃，仿佛回到十六年前那个雨夜。

顾晨没有回答。他半蹲下来，膝盖也跟着咚一下轻微碰地，和福利院的走廊脚步声相近。

“我不是来救你的。”顾晨还是开口，那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是来寻找能拯救我那个世界的东西。”

白栀子瞳孔猛地一缩，手指收紧，铁盒发出“咔嗒”一声，微微一响。她翻开了笔记本，泛黄的纸张写着妈妈熟悉的字迹，那些千纸鹤折痕旁边，密密麻麻写着“三情米”的实验过程。

“我妈……”她的声音有点颤抖，“她是不是用了千纸鹤封存记忆？复制三情米？”

“啧……”顾晨伸手想要碰她，却在半空停住，“应该吧，她找到了让爱存在的办法，但这也成了她的诅咒。”

白栀子眼眶泛红，想起母亲坠楼那天和梧桐叶的清扰，她就很愤怒，是第一次，不是对外人，而是对她最信任的人。

也许这正不是白栀子所要的，“所以，我只是你发明中幼鸟，任你轻易宰割？”

“不！”顾晨提高半寸声音，握住她那白白净净、颤抖的手丫，“你是我唯一不想用数据定义的存在。”

他的手掌有些冰，虎口中的茧子蹭过她的指节。白栀子自然看着他的手，忽然想起第一次和他在医院档案室，他在小心地翻找资料时，也是这种带着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笨拙。

“那你接近我，是为了什么？”她退后一步，声音哽咽，“为了我健康？折纸？还是……我的记忆？”

顾晨欲言又止，手电筒的光微微晃动，他最终低声说，“我虽然一开始也是这么想，但是后来从你折的每一只千纸鹤里，所有的数据，我想象得比我那个世界还要真实。”

白栀子没有回应，只是紧紧地攥着笔记本，这话，白栀子也从心所欲了。她的阿斯伯格病况让她习惯数着呼吸，一次、两次、三次……直到自己的心跳盖住其他的动静，她才有机会慢慢再问。

“你来自哪里？”

“零爱星。”顾晨回答，“一个没有亲情、友情和爱情的世界。那里的一切都是冰冷的数据，人们只是程序的一部分。只有三情米能让情感存在，但它如今不稳定，会吞噬人的理智，受到人与人之间发生的矛盾互相残杀的危机。”

“只要不被贪婪的人利用……”他顿了顿，声音再低沉了些，“你妈妈发现了它的秘密，马尚史想要得到它，于是……”

白栀子闭上双眼，眼泪要从睫毛边露出，她不等顾晨说完，她早就知道答案。十六年来，她都在逃避，但现在，真相像一把杀猪刀，斩断了她所有的美好和幻想。

“你是谁啊。”她再次问，这次更轻。

顾晨沉默了许久，直到他听到上面传来碎石滚落的声音，他迅速熄了手电，拉着白栀子往某个墙角落里躲起来。

“现在，真相是你的武器。”少年把笔记本塞进白栀子怀里，压低声音，“你要怎么用它，取决于你自己！”

黑暗中，白栀子是否能逃过该已经被束缚的命运还给自己一个公正的等价来拯救自己？

她那双纯洁清明的双眼，虽然无法看穿这个世界父母因果遵循的所在，无法拦截马尚史的个人造反起义，但她可以在顾晨眼中温柔闯荡属于自己的色彩世界，完全不用考虑真相的埋伏。

“如果你骗我，我就亲手折一百只纸鹤，把你的谎言全烧。”

千纸鹤与孤独症女孩提示您：看后求收藏（笔尖小说网http://www.bjxsw.cc），接着再看更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