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瓷片在萧煜掌心泛着幽蓝光泽,像一弯残月映在深潭。他听见自己急促的呼吸声混在雨打窗棂的节奏里,指腹无意识摩挲着木樨花纹路。那夜淑妃抱着同样的瓷枕哭喊"此花盛则江山倾"的画面突然清晰起来,烛火在他脸上投下晃动的阴影。
"陛下!"小禄子撞开门冲进来时带翻了门槛边的铜盆,水渍顺着青砖缝蜿蜒到案前,"东厂密报谢府今夜暗中..."
话音戛然而止。萧煜看见小禄子惊恐的目光落在自己手中的碎瓷上,那孩子衣襟上的血渍还未干透,在烛光下泛着暗红。他不动声色地将瓷片收入袖中,指尖碰到令牌边缘,龙鳞状齿痕与奏折缺口重叠的画面在脑海中闪现。
御书房的雨声比偏殿更响。萧煜把银铃浸入鎏金盏温酒中,金属嗡鸣与二十年前宫变铜钟产生幻听般的重合。五岁那日躲在龙床下的记忆汹涌而来,殿外喊杀声中有人高呼"东宫遗孤尚在!",母亲被拖走前最后抚摸他脸颊的温度至今未散。
火刑案密档在案头摊开,墨迹在潮湿空气里晕染开来。某个段落突然清晰:"淑妃临死紧抱襁褓,内侍总管道破'狸猫换太子'"。萧煜的手指悬在那行字上方颤抖,远处传来暴雨中的钟声,恍惚间又见淑妃面容映在窜起的火苗中。
"传司礼监太监。"他的声音比想象中平稳。当老太监捧着永昌窑造册档案跪在阶下时,萧煜将令牌、瓷片和残玉佩并排摆在案上。三个锯齿边沿严丝合缝拼成完整龙纹的瞬间,老太监突然重重磕头:"靖元六年...老奴记得那年大雪封窑..."
萧煜盯着银铃内壁浮现的暗纹,与令牌齿痕共同组成的东宫旧印刺得眼睛发疼。医案从袖中滑落时他才意识到自己一直攥着它,泛黄纸页上谢景澜生母姓名旁写着"月蚀之夜啼哭三日"。炭笔轻拓后浮现的修改痕迹让他浑身发冷:"奉懿旨调换东宫药引致烧伤"。
门外脚步声逼近,萧煜慌乱藏匿证据的动作却让银铃硌进掌心。龙纹在皮肤上烙出血痕的灼痛让他想起谢景澜每次捏他下巴时的力度,那种既疼且暖的触感此刻化作利刃刺穿心脏。
谢景澜冒雨而来的身影在门槛外停顿片刻。玄色官服滴着水,他在踏入书房前解下佩剑。这个动作让萧煜想起新婚夜对方说"陛下的刀,是想刺谁的喉咙"时的模样,那时他蜷缩在床底攥着匕首,现在却要亲手将利刃刺向最不愿伤害的人。
碎瓷片被刻意摆在案头显眼处。谢景澜整理朝珠时手腕微颤的动作没能逃过萧煜的眼睛,他听见自己说:"谢卿可知,这秘色瓷只有东宫旧人才认得?"窗外惊雷炸响的时机恰到好处,震得烛泪滚落在谢景澜鞋尖。
"民间偶有流出也不奇怪。"谢景澜的声音依然沉稳,可当鎏金盏摔碎在地时,他脖颈处的月牙印记随着吞咽动作起伏。朱砂笔尖直指那里:"那这印记,也是民间能有的?"
雨幕中飘来血腥味。萧煜不确定是来自偏殿的碎瓷,还是谢景澜袖口渗出的纱布。医案上"药引调换致火伤"的记载在记忆中放大,与眼前伤痕完全吻合。他忽然想起二十年前那个雨夜,淑妃将襁褓塞进冷宫井中时,是否也闻到这般令人窒息的血腥气。
"你说不会夺我皇位..."萧煜指尖划过令牌,"可你连出身都要瞒着朕?"
谢景澜解开衣领露出完整印记的动作从容得近乎残忍:"若非这道疤提醒臣的身份,陛下可会允许一个遗孤活到现在?"
银铃抵住咽喉的瞬间,萧煜看见谢景澜瞳孔里映出自己苍白的脸。温热的血从掌心纹路渗出,在银铃龙纹上蜿蜒成河。"欺君之罪当诛九族!"
"若陛下真要清算,"谢景澜任由银铃压住喉结,"臣愿以一人之血还清旧账。"
萧煜的泪水终于坠落,砸在谢景澜染血的袖口。他想起十三岁那年跌倒时,这人也是这样任由他扶着臂弯起身,掌心温度透过织锦传递过来。"可朕...可朕早已把心也赔给了乱臣贼子..."
银铃坠入雨幕的声响惊飞御花园栖鸟。萧煜转身时看见偏殿角落的暗影,先前刺客的衣角正在廊柱后消失。彻查谢家三代祖籍的圣旨出口时,他特意观察谢景澜脖颈处的伤痕——那道月牙形印记在雨中泛着诡异光泽,与记忆里地窖襁褓上的纹路完全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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