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血色的清醒
“哗啦——！！！”
玻璃爆裂的巨响，如同死神的狞笑，在死寂的走廊里轰然炸开！时间在那一刻被无限拉长、凝固！
无数锋利的玻璃碎片，如同被激怒的蜂群，带着刺耳的破空声，在惨白的灯光下四散飞溅！冰冷的寒光映照着一张张写满惊骇的脸孔——林薇惊恐圆睁的双眼，周轩下意识护头的狼狈，周缘眼中瞬间掠过的、冰冷而扭曲的快意……
而风暴的中心——
那块巴掌大小、边缘如同淬毒獠牙般的弧形玻璃碎片，在巨大的冲击力下，高速旋转着，带着一种残忍的精准，狠狠划过闻映佑抬起试图格挡的左手小臂！
“噗嗤——！”
一声极其轻微、却又如同惊雷般炸响在文新冉灵魂深处的、皮肉被无情割裂的声音！
鲜血！
刺目的、滚烫的、如同妖异之花瞬间怒放般的鲜血！
猛地从闻映佑白皙纤细的手臂上飙射而出！
猩红的血线在空中拉出一道惊心动魄的弧！滚烫的血珠如同断线的红宝石，狠狠砸在冰冷光洁的大理石地面上，溅开一朵朵细小的、触目惊心的血花！更多的鲜血，如同失控的溪流，顺着她垂落的手臂汹涌而下，瞬间染红了米白色的家居服衣袖，在浅色的布料上迅速洇开一大片刺目的、不断扩大的猩红！
空气中，瞬间弥漫开浓重的、令人作呕的铁锈腥气！
“呃……”闻映佑的身体猛地一僵！左臂传来的剧痛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下，瞬间席卷了她的神经！巨大的冲击力和眩晕感让她眼前阵阵发黑，身体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头，不受控制地、软软地向下倒去！
“佑佑——！！！”
文新冉的尖叫声，在这一刻，终于如同被拉断的琴弦，凄厉、绝望、带着灭顶般的恐惧，冲破了她的喉咙！那声音撕心裂肺，穿透了玻璃爆裂的余音，穿透了走廊的穹顶，如同失去整个世界、失去灵魂支柱的野兽发出的终极哀鸣！
她看到了！
她清清楚楚地看到了！
那喷涌而出的、属于佑佑的鲜血！
那刺目的、不断扩大的、吞噬一切的猩红！
轰——！！！
一股无法形容的、足以摧毁一切的冰冷恐惧，如同从地狱深渊喷涌而出的寒流，瞬间冻结了文新冉体内所有沸腾的怒火、所有的偏执、所有的疯狂！
时间，在她眼中彻底静止！
声音，在她耳中彻底消失！
世界，在她眼前彻底崩塌！
只剩下那片不断蔓延的、刺目的猩红！只剩下那个在她视线中缓缓倒下的、清冷而脆弱的身影！
佑佑……
她的佑佑……
在流血……
为了她……
这个认知，如同亿万根烧红的钢针，瞬间贯穿了她的灵魂！将她所有坚硬的外壳、所有偏执的堡垒、所有疯狂的火焰，在一刹那间，彻底碾得粉碎！
什么愤怒！
什么控制！
什么找回晗晗！
什么报复周缘！
所有的一切！在佑佑那汹涌而出的鲜血面前，都变得如此渺小！如此可笑！如此……不值一提！
唯一剩下的，只有那灭顶般的、深入骨髓的恐惧！一种比失去父母、比失去晗晗更深刻、更无法承受的恐惧——失去闻映佑！
“佑佑！！”
文新冉的声音不再是狂暴的嘶吼，而是变成了破碎的、带着极致恐惧和卑微哀求的哭喊！她像一道被抽去了所有力道的黑影，猛地扑了过去！动作快得超越了人类的极限！她用尽全身力气，在闻映佑的身体即将完全触地的前一秒，死死地、用尽生命最后力量般地抱住了她！
“佑佑！别吓我！求你……看看我！看看我啊！”文新冉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充满了深入骨髓的恐惧和绝望！她高大的身躯因为巨大的恐慌而剧烈颤抖着，几乎无法支撑住怀中人轻盈的重量！她紧紧抱着闻映佑，如同抱着失而复得却又即将碎裂的稀世珍宝，一只手死死地、颤抖地按在闻映佑左臂那不断涌出鲜血的恐怖伤口上！滚烫的鲜血瞬间濡湿了她的掌心，那黏腻温热的触感如同地狱的火焰，灼烧着她的神经！
“佑佑！别闭眼！求求你……看看我！和我说句话！骂我！打我！怎么样都行！别……别不要我……”她语无伦次地哭喊着，泪水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而出，混合着闻映佑手臂上流下的鲜血，在她昂贵的睡袍上洇开大片大片刺目而绝望的暗红！她看着闻映佑因为失血和剧痛而苍白如纸、微微蹙眉的脸，看着她缓缓合上的眼帘，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巨手，死死扼住了她的心脏，让她几乎无法呼吸！
她像疯了一样，用自己的脸颊紧紧贴着闻映佑冰冷汗湿的额头，试图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她，声音破碎而卑微，带着深入骨髓的恐惧和全然的依赖：
“佑佑……别走……别丢下我……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不该冲动……我不该不听你的……我什么都不要了……公司不要了……晗晗……我也不逼她了……我只要你……只要你活着……只要你在我身边……佑佑……求求你……看看我……看看我……”
那一声声绝望的哀求，带着一种孩童般的无助和全然的崩溃，响彻在死寂的走廊里。她所有的强硬、所有的掌控、所有的偏执，在这一刻荡然无存，只剩下一个被巨大恐惧掏空了灵魂的、脆弱得不堪一击的躯壳。她紧紧抱着闻映佑，仿佛那是她沉入无尽黑暗前唯一能抓住的光，唯一的救赎。
现场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惨烈而震撼的一幕惊呆了！
林薇捂着嘴，泪水汹涌而出，浑身因为恐惧和后怕而剧烈颤抖！
周轩脸色惨白如纸，呆立在原地，看着自己那只无意中挥出的手肘，又看看文新冉怀中血流不止的闻映佑和文新冉那副崩溃绝望的模样，巨大的震惊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慌攫住了他！他……他做了什么？！
周缘脸上的优雅和冰冷算计也彻底凝固了！她看着文新冉那副被彻底击垮、只为怀中人而疯狂崩溃的模样，看着闻映佑手臂上那刺目的猩红，眼中第一次露出了难以置信的愕然和一丝……计划彻底失控的阴沉！她算准了文新冉的软肋是文孑晗，却万万没想到，闻映佑的受伤，竟能瞬间摧毁文新冉所有的精神堡垒，让她展现出如此……彻底而卑微的脆弱！这绝不是她想要的结果！
而刚刚冲出病房、为了保护闻映佑而撞开周轩的文孑晗，此刻也僵立在原地。她的小脸同样煞白，刚才的勇气被眼前这惨烈的一幕彻底冲散，只剩下巨大的震惊和茫然。她看着姐姐文新冉抱着血流不止的佑佑姐，哭得像个被全世界抛弃的孩子，那一声声绝望的“佑佑”，那深入骨髓的恐惧和依赖，像重锤狠狠砸在她的心上！这……这真的是她那个永远强势、永远掌控一切的姐姐吗？
“医生！医生！快来人啊！救命！！”林薇终于从巨大的震惊中回过神来，发出撕心裂肺的尖叫！
尖锐的呼救声如同警报，瞬间刺破了死寂！走廊尽头响起急促的脚步声和推车的滚轮声！医院的急救力量被惊动了！
“让开！都让开！！”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和护士如同神兵天降，推开呆滞的众人，迅速围了上来！
“快！止血带！加压包扎！通知血库备血！准备急救室！”经验丰富的医生一眼看到闻映佑手臂上那深可见骨、仍在汩汩冒血的恐怖伤口，脸色极其凝重，语速飞快地下达指令！
两名护士迅速上前，动作麻利而专业地用止血带在闻映佑手臂近心端紧紧扎住，同时用厚厚的无菌纱布死死按压住那狰狞的伤口！鲜血瞬间将洁白的纱布染透！
剧痛和失血让闻映佑的意识模糊，她微微睁开眼，视线有些涣散，只看到文新冉那张被泪水、恐惧和绝望彻底扭曲的脸庞近在咫尺，那双赤红的眼睛里，只剩下无边无际的恐慌和一种濒临死亡的灰败。
“冉……冉……”闻映佑极其微弱地动了动嘴唇，发出几乎听不见的气音。
“我在！佑佑我在！”文新冉如同听到了天籁之音，立刻将耳朵凑到闻映佑唇边，泪水流得更凶，声音带着巨大的狂喜和更深的恐惧，“别说话！别说话！医生在救你！你会没事的！一定会没事的！佑佑……坚持住……求你……”
医生和护士已经将闻映佑小心地抬上了急救推车。文新冉死死抓着闻映佑没有受伤的右手，如同抓着唯一的救命稻草，踉踉跄跄地跟着推车狂奔！她的目光一秒都不敢离开闻映佑苍白的面容，口中不停地、语无伦次地重复着：
“佑佑别怕……我在……我在……我不会离开你……一步都不会……别丢下我……求你了……”
推车在光滑的地面上飞速滑向急救室。刺耳的滚轮声和仪器的嗡鸣声交织在一起。文新冉如同失了魂的傀儡，只知道机械地跟着跑，目光死死锁在闻映佑脸上，仿佛只要她一眨眼，眼前的人就会消失不见。她所有的世界，所有的感知，都只剩下那抹刺目的猩红和闻映佑微弱的气息。
急救室的红灯骤然亮起！冰冷的光线如同审判，将文新冉隔绝在外。
“家属止步！”护士拦住了想要冲进去的文新冉。
“不！让我进去！我要守着她！佑佑需要我！”文新冉如同被激怒的困兽，疯狂地想要推开护士！
“文总！文总冷静！”林薇和随后赶到的保镖死死拉住她，“闻小姐需要医生！您进去帮不上忙！反而会打扰抢救！您在外面等！相信医生！”
文新冉的挣扎在巨大的绝望面前显得徒劳。她被林薇和保镖强行按在急救室门外的长椅上。身体一接触到冰冷的座椅，仿佛瞬间被抽干了所有力气，她高大的身躯如同被折断的芦苇，猛地佝偻下去！
“佑佑……”她双手死死抱住头，将脸深深埋进膝盖里，发出压抑不住的、如同受伤孤狼般的低沉呜咽。肩膀剧烈地耸动着，滚烫的泪水瞬间浸湿了昂贵的睡袍布料。那哭声不再狂暴，只有一种深入骨髓的、无边无际的恐惧和绝望，充满了整个冰冷的走廊。
林薇看着文新冉这副彻底崩溃、只为闻映佑一人而活的模样，心酸得无以复加。她蹲下身，轻轻拍抚着文新冉剧烈颤抖的脊背，却不知该如何安慰。
周轩脸色灰败地站在不远处，看着急救室亮起的红灯，又看着文新冉那副彻底被摧毁的模样，心中充满了巨大的后怕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他下意识地看向自己的姐姐周缘。
周缘站在阴影里，脸色阴沉得可怕。急救室的红灯映在她冰冷的瞳孔里，跳跃着危险的光芒。她精心策划的一切——离间姐妹、打击文新冉、掌控文孑晗——在闻映佑那喷涌而出的鲜血和文新冉此刻这副只为一人而崩溃的卑微面前，显得如此可笑和……彻底失败！闻映佑！你竟然用这种方式……彻底掌控了文新冉？！这绝不是她想要的！一股强烈的怨毒和不甘在她心中疯狂滋长！
而文孑晗，则被护士扶着，站在稍远一点的地方。她的小脸依旧苍白，身体因为虚弱和刚才的惊吓而微微发抖。她看着急救室紧闭的大门，看着姐姐文新冉那副只为佑佑姐一人而心碎崩溃、仿佛被抽走了灵魂的模样，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
姐姐……原来你也会这样……原来你的恐惧……你的脆弱……你的爱……可以如此……不顾一切……
原来……佑佑姐对你而言……是比生命……比所有的一切……都更重要的人……
这个认知，如同惊雷，在她混乱而痛苦的心湖中炸响！那些被恨意和反抗蒙蔽的过往，那些姐姐笨拙而强势的保护，那些被忽视的、深藏的爱与恐惧……在这一刻，伴随着急救室刺目的红灯和姐姐那绝望的呜咽，无比清晰地涌上心头！
她第一次，真正地、看到了姐姐文新冉的内心。那个强大外壳下，和她一样会恐惧、会受伤、会为了所爱之人不顾一切的……真实的姐姐。
泪水，毫无预兆地涌上文孑晗的眼眶。不是委屈，不是怨恨，而是一种迟来的、巨大的心疼和……一种被血脉相连的痛楚所击中的茫然。
时间在冰冷的恐惧中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般漫长。
终于——
急救室的门开了。
一名护士走了出来，摘下口罩，脸色依旧凝重，但语气稍缓：“闻映佑小姐的家属？”
文新冉如同被电击般猛地抬起头！脸上泪痕交错，眼中爆发出强烈的、如同溺水者看到浮木般的希冀和恐惧！她几乎是手脚并用地扑到护士面前，声音嘶哑破碎：“我！我是！她……她怎么样？！求求你告诉我！”
“伤口很深，割断了部分肌腱和小血管，失血量较大，但万幸没有伤及主要动脉和神经。”护士语速很快，“已经做了紧急清创缝合和血管吻合术，手术很成功。血也止住了。但失血过多，加上之前可能有些疲劳过度，人很虚弱，还在昏迷。需要转入ICU观察24小时，防止感染和并发症。暂时脱离生命危险了。”
脱离……生命危险……
手术……成功……
这几个字，如同天籁之音，瞬间击穿了文新冉心中那浓重得化不开的绝望阴霾！巨大的狂喜如同电流瞬间流遍她的四肢百骸！她高大的身躯猛地一晃，巨大的情绪落差让她眼前阵阵发黑，几乎站立不稳！
“谢……谢谢……谢谢医生……”她语无伦次地重复着，泪水再次汹涌而出，但这一次，是庆幸的泪水，是劫后余生的泪水！她死死抓住护士的手，如同抓住最后的救赎，“我……我能看看她吗？就一眼！求求你！”
护士看着文新冉那副失魂落魄、又哭又笑的模样，眼中闪过一丝同情，但还是摇了摇头：“暂时不行。病人需要绝对安静。等她转入ICU，情况稳定了，会有探视时间。”
文新冉眼中的光芒瞬间黯淡下去，巨大的失落席卷而来，但她没有再强求。只要佑佑活着！只要她还在！只要……她还能等到她醒来！
护士离开了。文新冉无力地靠在冰冷的墙壁上，身体缓缓滑坐在地上。她双手紧紧交握在胸前，仿佛在祈祷，目光死死盯着那扇再次紧闭的急救室大门，嘴里无声地、一遍遍地念着那个名字：
“佑佑……佑佑……”
恐惧，并未完全消散。
但希望的光，已然刺破黑暗。
那血色弥漫的瞬间，如同最残酷的洗礼，洗去了文新冉灵魂深处所有名为“偏执”的荆棘。
留下的，是深入骨髓的恐惧——失去闻映佑的恐惧。
而这恐惧，将成为她余生唯一的、也是最重要的——清醒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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