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镜碎片撞上血玉的瞬间,没有预想中的硬碰硬,反而像冰投入滚油。
“滋啦——”
刺耳的声响里,血玉表面炸开一层白雾,那些缠绕的黑发像被火烧到似的蜷成焦团,无数张脸同时发出凄厉的惨叫,五官在白雾里扭曲成浆糊。陈默只觉得手臂被一股巨力震得发麻,碎片差点脱手飞出,掌心的伤口被震裂得更大,鲜血顺着指缝滴在地上,竟腾起淡淡的青烟。
“你敢——!”
重叠的嘶吼突然拧成一股,变得尖锐刺耳,像是无数根钢针扎进耳朵。那颗血玉猛地膨胀起来,中间的血珠跳得像要炸开,周围的白雾里浮现出更多张脸,全是陈家的人,有他见过的姑姑的脸,有爷爷年轻时的脸,甚至还有一张模糊的、像极了他自己的脸。
“这是陈家的东西!你凭什么毁了它!”那张像自己的脸突然冲到最前面,嘴巴一张一合,声音却和爷爷临终前的气音重合,“回来!守着它!这是你的命!”
陈默被震得后退两步,后背重重撞在井壁上,青砖上的黑发藤蔓突然疯长,缠上他的脚踝,冰冷的触感像蛇一样往骨头里钻。他低头一看,那些黑发正在吸食他的血,接触到血的地方,竟泛起诡异的红光。
“别碰他!”
一声嘶哑的呼喊突然从井口传来。守井人不知何时爬了上来,他的腿还在流血,粗布褂子被撕得破烂不堪,手里紧紧攥着那块青石板。看到陈默被黑发缠住,他竟用身体撞向那些藤蔓,硬生生用肩膀扛开一条缝。
“快……用碎片划它的血珠!”守井人咳出一口血,声音断断续续,“那是它的命门……当年你爷爷试过,没成功……”
陈默这才注意到,守井人的青石板上,也刻着那个朱砂符号,只是已经被血浸透,颜色深得发黑。原来爷爷真的把玉佩碎成了三块:玉镯、青石板,还有他手里的铜镜碎片。三块碎片,正好组成完整的符号。
“为什么帮我?”陈默一边用碎片割断脚踝的黑发,一边吼道。守井人明明说过,他欠那个女人一条命,现在却要帮自己毁掉血玉,毁掉这一切的根源。
守井人没有回答,只是死死盯着那颗膨胀的血玉,浑浊的眼睛里突然滚下两行泪:“她早就不想活了……是我……是我把她锁在井边的……”
他的话像一道闪电劈进陈默的脑海。原来不是爷爷控制了他们,是守井人自己选择了妥协。他用玉镯锁住女人,自己守着青石板,两个人用痛苦维系着这畸形的平衡,只为了不让血玉彻底失控。
“你爷爷当年找到我们时,她已经快被血玉吞噬了,”守井人突然笑起来,笑得比哭还难看,“他说,碎玉能救她……可我不敢赌,我怕她连碎片都留不下来……”
陈默这才明白,爷爷的计划从来不是延续,而是救赎。他碎玉,是想把被血玉困住的灵魂解放出来,包括这个女人,包括守井人,包括陈家所有被执念束缚的祖先。
“现在……该赌一次了。”守井人突然抓起陈默的手,将青石板按在铜镜碎片上。两块碎片一接触,立刻发出耀眼的金光,那个朱砂符号完整地浮现出来,像一道烧红的烙铁。
血玉里的血珠猛地停下跳动,白雾瞬间散去,露出里面密密麻麻的血丝,那些血丝正顺着玉纹往陈默的方向爬,像是在求救,又像是在诅咒。
“动手!”守井人嘶吼着,将全身的力气都压在陈默的手上。
陈默咬紧牙关,将碎片对准血珠最亮的地方,狠狠刺了下去。
这一次,没有阻碍。碎片像切豆腐似的扎进血玉,中间的血珠“啵”地裂开,喷出一股暗红色的汁液,溅了陈默满脸。那些汁液落在皮肤上,竟带着温热的触感,像是真的血。
“啊——!”
血玉发出一声婴儿啼哭般的惨叫,周围的黑发瞬间失去活力,软软地垂下来,像被抽走了骨头。井里的漩涡开始变慢,黑色的水花褪去,露出底下青黑色的泥土,泥土里埋着无数细小的白骨,密密麻麻,像一片微型的坟场。
那些陈家祖先的脸在血玉的光芒里渐渐变淡,最后化作点点荧光,飘向井口,消失在天光里。陈默看着它们消失的方向,突然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像卸下了千斤重担,又像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结束了……”守井人瘫坐在地上,青石板从他手里滑落,裂开一道缝,“都结束了……”
陈默低头看向血玉,它已经失去了所有光泽,变得像块普通的石头,中间的血珠彻底消失了,只留下一个空洞,像只没有瞳仁的眼睛。
就在这时,井里突然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不是嘶吼,也不是水声,而是……歌声?
那是个女人的声音,很轻,很柔,像浸在水里的棉花。陈默探头往井里看,只见井底的黑泥正在褪去,露出一块白色的东西,是之前那个女人被吞噬时留下的粗布碎片。
碎片上,沾着几根银白色的头发,不是黑发,是真正的、属于活人的头发。
守井人看到那头发,突然捂住脸,发出压抑的呜咽。
陈默的心里突然涌起一股强烈的预感。他捡起地上的铜镜碎片,转身看向井口——那里,正缓缓浮起一样东西,不是黑发,不是头颅,而是一块完整的、雪白的玉佩,玉佩中间,嵌着一颗小小的、跳动的血珠。
不,不是血珠。
那是一颗心,一颗用玉做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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