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姨娘的葬礼草草收尾,沈微婉回西跨院时,院角的石榴树落了满地残花,像是铺了层破碎的胭脂。刘、王二婆子被罚没了差事,灰溜溜地被张嬷嬷领走,院里总算清净了些,却也更显冷清。
春桃给沈微婉端来一碗姜汤,看着她苍白的脸,心疼道:“小姐,您今日在父亲面前那般硬气,就不怕……”
“怕有用吗?”沈微婉接过姜汤,暖意顺着喉咙滑下去,却驱不散心底的寒凉,“父亲心里只有权势,嫡母视我们为眼中钉,若我一味退让,只会死得更快。”
那日在出殡时闹了一场,虽没扳倒李氏,却也敲山震虎。至少短时间内,她们不敢再轻易动手。但沈微婉清楚,这只是暂时的平静,李氏绝不会善罢甘休。
“对了,”沈微婉忽然想起一事,“我让你打听醉鱼草的事,有眉目了吗?”
春桃点头:“问了府里的老花匠,他说醉鱼草虽常见,但咱们西跨院和正房的院子里都没种,只有……只有后花园的假山旁种了几株,平日里由张嬷嬷那边的人照看。”
果然和李氏脱不了干系。
沈微婉指尖在碗沿轻轻摩挲着,目光落在窗外那棵光秃秃的石榴树上。母亲生前最爱这棵树,说等结了果子,要给她酿石榴酒。如今树还在,人却没了。
“宫宴定在三日后,”她收回目光,语气平静,“你帮我准备一身素净些的衣裳,再把母亲留下的那支碧玉簪找出来。”
春桃一愣:“小姐真要去?可夫人她们定然会在宴会上给您使绊子的。”
“越是这样,我越要去,”沈微婉抬眸,眼底闪过一丝锐光,“父亲想把我当棋子,我偏要在棋盘上走出自己的路。宫宴是龙潭虎穴,却也是机会——至少能让我看看,这京城的水,到底有多深。”
她要去见那些能影响她命运的人,要去摸清各方势力的脉络。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入局。
接下来的三日,西跨院表面平静,暗地里却暗流涌动。春桃去库房取首饰时,被管事嬷嬷百般刁难,说柳姨娘的遗物早已“收归公中”,最后还是沈微婉拿了父亲上次赏的一支银簪换回来,才把那支碧玉簪取了回来。
更蹊跷的是,院里的炭火忽然“不够了”,送来的米粮也掺了沙子。显然,这是李氏在故意磋磨她们,想让她在宫宴前先折了锐气。
沈微婉却不恼,只让春桃把米粮里的沙子挑出来,炭火省着用,夜里冷了就裹紧被子看书。她知道,李氏越是急着打压,越说明对方心虚。
宫宴前一日,沈清瑶忽然来了西跨院。
她穿着一身流光溢彩的锦裙,头上珠翠环绕,站在简陋的正屋里,像只骄傲的孔雀。
“妹妹明日就要去宫宴了,姐姐来看看你准备得如何,”沈清瑶故作亲昵地拉起她的手,指甲却暗暗掐了她一下,“可别穿得太寒酸,丢了咱们相府的脸。”
沈微婉不动声色地抽回手,淡淡道:“多谢姐姐关心,女儿自有分寸。”
“有分寸就好,”沈清瑶瞥了眼桌上那支孤零零的碧玉簪,嗤笑道,“母亲说你没什么像样的首饰,特意让我送几支过来。”她示意丫鬟打开首饰盒,里面摆满了金簪珠钗,光华夺目。
“姐姐的好意,妹妹心领了,”沈微婉却没接,“只是女儿还在孝期,戴这些太扎眼了,还是算了。”
她哪会不知道,沈清瑶是来炫耀的,也是来试探的。这些首饰看着贵重,指不定里面藏着什么猫腻,若是戴去宫宴出了差错,只会落得个“不敬皇室”的罪名。
沈清瑶被拒,脸上有些挂不住,冷笑道:“既然妹妹这般清高,那我也不勉强。只是丑话说在前头,明日宫宴上,你最好安分点,别给我和母亲惹麻烦,否则……”
“姐姐放心,”沈微婉打断她,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我不会给任何人惹麻烦,但也绝不会任人欺负。”
沈清瑶没想到她敢顶嘴,气得脸色发白,狠狠瞪了她一眼,甩袖而去。
看着她的背影,春桃担忧道:“小姐,大小姐这是记恨上您了,明日宫宴怕是……”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沈微婉拿起那支碧玉簪,簪身莹润,是母亲当年的嫁妆,虽不贵重,却胜在干净。她对着铜镜簪在发间,镜中的少女眉眼清秀,虽面带稚气,眼神却已褪去了往日的怯懦,多了几分沉静与锐利。
“春桃,明日宫宴,你跟我一起去,”沈微婉转过身,“记住,无论看到什么,听到什么,都少言寡语,紧跟着我。”
春桃用力点头:“奴婢晓得。”
夜里,沈微婉躺在床上,却毫无睡意。她拿出那半块碎玉佩,借着月光反复看着。玉佩上的“李”字清晰可见,显然是李氏之物,可它为何会出现在母亲枕下?是母亲无意中捡到的,还是……母亲早就知道李氏要害她,特意留下的证据?
若真是后者,母亲当年或许还藏了别的东西。
她起身走到母亲生前的妆台前,仔细翻找着。妆台的抽屉里只有些旧脂粉和针线,没什么异常。她又敲了敲桌面,忽然发现最下面的抽屉底板有些松动。
沈微婉心中一动,小心翼翼地撬开底板,里面果然藏着一个小小的油纸包。
打开一看,里面是几张泛黄的药方,还有一封没写完的信。信上的字迹娟秀,正是母亲的笔迹,上面断断续续写着:“……李氏与太子属官往来密切,似在谋划……若我遭遇不测,望微婉……”
后面的字被墨迹晕染,看不清了。
沈微婉的心跳骤然加速——母亲不仅知道自己被下毒,还发现了李氏与太子一派的秘密!
难道母亲的死,不仅是因为后宅争斗,还牵扯到了朝堂权谋?
这个发现让她浑身发冷。她原以为只是后宅的恩怨,没想到竟牵扯到了太子。那可是储君,是父亲极力攀附的对象。
她迅速将药方和信藏好,重新盖好底板。窗外的月光透过窗棂照进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像一张无形的网,将她紧紧缠绕。
事情,比她想象的还要复杂。
明日的宫宴,怕是不止“见世面”那么简单。李氏和父亲,或许早就给她安排好了“去处”。
沈微婉握紧了手中的信,眼神变得无比坚定。
无论前路有多危险,她都必须走下去。为了母亲的仇,为了自己的命,也为了查清那些被掩盖的真相。
她吹灭烛火,躺在床上,闭目养神。脑海里一遍遍推演着明日可能遇到的情况,以及应对之策。
夜色渐深,相府正房的灯却还亮着。李氏听着沈清瑶的抱怨,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急什么?明日宫宴上,有的是机会让她知道,什么叫规矩,什么叫尊卑。”
她看着窗外沉沉的夜色,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沈微婉,这是你自找的。
明日,便是你的死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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