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太子的试探

太子萧景的声音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周围的交谈声渐渐低了下去，无数道目光若有似无地飘过来，落在沈微婉身上。

她能感觉到李氏投来的警示目光，也能瞥见沈清瑶眼底一闪而过的嫉妒——太子殿下何时对一个庶女这般“关注”过？

沈微婉敛衽行礼，姿态比面对萧彻时更显恭谨：“参见太子殿下。方才是妾身不慎，并非有意冲撞七殿下，幸得七殿下宽宥，妾身心中感激不尽。”

她刻意强调“不慎”与“七殿下宽宥”，既表明自己无心犯错，也抬了萧彻一句，免得落得“轻视皇族”的话柄。

萧景看着她，手中的白玉酒杯轻轻晃动，酒液在杯壁上划出细密的弧线。他的笑容温文尔雅，眼底却藏着审视：“沈二小姐倒是个懂礼的。本王听闻，你母亲柳氏曾是江南有名的才女？”

这话问得突然，沈微婉心头微动。柳氏虽是江南人，却因是罪臣之女没入相府，向来低调，极少有人提及她的过往。太子为何会突然问起？

“母亲确是江南人，”她谨慎地措辞，“只是才疏学浅，不敢当‘有名’二字。”

“哦？”萧景挑眉，语气带着几分玩味，“本王倒听说，柳氏擅长弈棋，尤擅‘玲珑局’，可惜本王从未见过。沈二小姐自幼随母，想来也习得几分棋艺吧？”

玲珑局？沈微婉心中一震。那是母亲生前最爱的棋局，繁复精巧，变化无穷，母亲说过，这棋局暗合权谋之道，不到万不得已绝不外传。太子怎么会知道？

难道母亲的死，真的和太子有关？

她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垂眸道：“妾身愚钝，只学得些皮毛，不敢在太子殿下面前献丑。”

“不必过谦，”萧景放下酒杯，目光灼灼地看着她，“今日良辰美景，不如沈二小姐陪本王对弈一局？也让本王见识见识，柳氏的玲珑局究竟有多精妙。”

他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威严。周围的人都看了过来，眼神各异——太子亲自邀一个庶女对弈，这是何等的“恩宠”？

李氏的脸上已经带上了谄媚的笑，忙推了沈微婉一把：“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谢过太子殿下！”

沈微婉知道，这局棋，她非下不可。

她福身应下，被太监引着往棋盘落座。路过萧彻身边时，她感觉到一道清冷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抬头望去，正对上萧彻似笑非笑的眼神。他什么也没说，只是轻轻转动着手中的玉佩。

沈微婉收回目光，走到棋盘前坐下。黑白棋子置于玉盒中，泛着温润的光泽，却像是承载着千钧重量。

萧景执黑先行，落子干脆利落，一上来就占据了棋盘中央。沈微婉执白，不急不躁地在边角落子，稳扎稳打。

“沈二小姐的棋风，倒是和你母亲传闻中不同，”萧景落子如飞，语气随意，“柳氏的棋，凌厉果决，步步紧逼，像极了她的人。”

沈微婉手指一顿，抬眼看向他：“殿下认识家母？”

“曾有一面之缘，”萧景淡淡道，目光却紧锁着她的反应，“可惜后来听说她身子不好，深居简出，便再没见过。说起来，她的死，本王也很惋惜。”

他的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惋惜，可沈微婉却从他眼中看不到半分真切的情绪。他提起母亲，绝不是单纯的闲聊。

“多谢殿下记挂，”沈微婉垂下眼帘，落下一子，“母亲若知道能被殿下惦记，定会感激不尽。”

“哦？”萧景笑了笑，“那你呢？你恨不恨那些害你母亲的人？”

这话如同一记惊雷，在沈微婉耳边炸响。

他知道！他一定知道母亲的死因！

沈微婉的心跳骤然加速，握着棋子的手指微微颤抖。她强作镇定，抬眼看向萧景，眼神清澈而坚定：“殿下说笑了。母亲是病逝，何来‘害’字？妾身只盼母亲在天国安好，不敢妄生揣测。”

她不能承认，至少现在不能。太子城府极深，她看不清他的意图，贸然接话，只会落入圈套。

萧景深深看了她一眼，忽然笑了：“沈二小姐倒是谨慎。罢了，不说这个了，专心下棋吧。”

他不再追问，棋风却陡然凌厉起来，黑子如潮水般涌来，步步紧逼，几乎要将白棋的活路全部堵死。

沈微婉凝神应对，脑中飞速运转。太子为何要提母亲？是试探她？还是想拉拢她？或者，他只是想确认，她是否知道些什么？

无论哪种，都说明母亲的死与太子脱不了干系。或许母亲发现的“秘密”，就与他有关。

棋盘上的局势越来越紧张，白棋被逼得节节后退，眼看就要陷入绝境。周围的人都以为沈微婉必输无疑，连李氏都露出了幸灾乐祸的表情。

就在这时，沈微婉忽然落下一子，看似随意地落在棋盘一角，却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一条生路。原本被围困的白棋，竟借着这一子，反守为攻，渐渐盘活了全局。

萧景的眼神变了变，看向沈微婉的目光多了几分探究。他沉默片刻，落下最后一子，笑道：“沈二小姐好棋艺，本王输了。”

他竟直接认输了。

沈微婉心中一怔，连忙起身行礼：“殿下承让了，妾身只是侥幸。”

“不是侥幸，是你有这个本事，”萧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语气意味深长，“沈二小姐，你很好。本王记住你了。”

说完，他转身离去，留下沈微婉站在棋盘前，后背已沁出一层冷汗。

周围响起一片恭维声，可沈微婉却一句也听不进去。她知道，太子那句“记住你了”，绝不是赞美，更像是一张无形的网，将她牢牢罩住。

她抬头看向萧彻的方向，却发现他早已不在原位。只有那枚被他把玩的玉佩，不知何时落在了棋盘旁的桌案上。

沈微婉的心沉了下去。

宫宴还未结束，她却已经惹上了太子和七皇子两位最不能惹的人。

这场风波，才刚刚开始。而她，已经被卷入了更深的漩涡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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