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赏花宴风波

三日后的赏花宴设在城郊的澄瑞园，园内牡丹盛放，冠绝京华，京中权贵几乎都携家眷赴宴。

沈微婉随李氏、沈清瑶抵达时，园中已是人声鼎沸。沈清瑶穿着用太子赏赐的云锦裁制的石榴红长裙，裙摆绣满缠枝牡丹，在人群中格外惹眼，引得不少公子侧目。

她得意地挺挺胸，故意放慢脚步，让沈微婉走在稍后的位置——今日她要让所有人都看到，她才是相府最耀眼的女儿。

沈微婉一身藕荷色衣裙，只在袖口绣了几枝兰草，素净得像株不起眼的幽兰，却偏偏在喧闹中透出一股清冷的韵味。她目光淡淡扫过全场，很快锁定了两个方向：太子萧景坐在主位附近，正与几位大臣谈笑风生；而不远处的柳树下，萧彻一袭墨色锦袍，正独自饮酒，看似漫不经心，眼角的余光却时不时飘向她。

四目相对的瞬间，萧彻微微颔首，似在示意她安心。

沈微婉收回目光，心跳却莫名快了半拍。

“微婉，过来。”李氏忽然拉了她一把，将她往太子的方向引，“太子殿下在那儿，你去敬杯酒，多谢他那日的赏赐。”

周围已有目光投来，带着探究与好奇。李氏这是故意做给旁人看，坐实太子对沈微婉“另眼相看”的传闻。

沈微婉无法推脱，只能硬着头皮走上前，屈膝行礼：“臣女沈微婉，谢太子殿下赏赐。”

太子萧景放下酒杯，目光落在她身上，带着审视的笑意：“沈小姐不必多礼，本王不过是体恤沈相罢了。”他执起酒壶，亲自给她斟了杯酒，“听说沈小姐聪慧过人，尤其擅长弈棋，本王倒想讨教一二。这杯酒，就当是本王向你赔罪——前几日宫宴，倒是冷落了沈小姐。”

他这话半真半假，明着是赔罪，实则是在众人面前抬高沈微婉的身份，也是在向萧彻宣告——这个女人，他看上了。

萧彻端着酒杯的手指微微收紧，眼底掠过一丝冷意。

沈微婉接过酒杯，指尖触到冰凉的瓷壁，袖中的小瓷瓶硌得她掌心发烫。她垂眸掩去心绪，正要依计行事，却听沈清瑶娇笑着凑过来：“太子殿下，我姐姐性子腼腆，不如让臣女替她喝了这杯？”

她说着就要去夺沈微婉手中的酒杯，显然不甘心被抢了风头。

太子却不着痕迹地避开她的手，笑道：“清瑶小姐的心意，本心领了，但这杯酒，还是该沈小姐自己喝才是。”

沈清瑶的手僵在半空，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羞愤得几乎要落下泪来。李氏忙打圆场：“微婉，还不快谢过殿下？”

沈微婉指尖微动，趁着低头谢恩的动作，飞快将瓷瓶中的粉末倒入酒中。白色药粉遇酒即溶，半点痕迹也无。她端起酒杯，仰头饮尽，声音平静：“谢殿下。”

太子看着她喝完酒，眼中笑意更深：“沈小姐果然爽快。”

沈微婉行礼告退，转身时恰与萧彻的目光再次相遇，他眼中闪过一丝赞许，随即恢复了那副疏离的模样。

宴席过半，众人移步到水榭观舞。舞姬裙摆翻飞如蝶，乐曲悠扬，气氛正酣时，太子忽然站起身，端着酒杯走向沈微婉：“沈小姐，方才那杯酒，本王总觉得未尽兴，再陪本王喝一杯如何？”

这举动太过明显，满座哗然。谁都看得出，太子这是当众向沈微婉示好。

李氏笑得眉开眼笑，沈清瑶却气得咬牙切齿，恨不得冲上去撕碎沈微婉那张平静的脸。

沈微婉正欲起身，却见萧彻忽然轻咳一声，对身旁的侍卫低语了几句。侍卫领命而去，片刻后，水榭外忽然传来一阵骚动，隐约有女子的惊呼声。

“何事喧哗？”太子皱眉回头。

话音未落，一只被惊飞的白鹭猛地撞向水榭的梁柱，翅膀扫过旁边的酒壶，一壶烈酒顿时泼了太子满身！

“啊！”太子惊呼一声，酒水顺着衣襟流下，浸湿了大半衣衫，更尴尬的是，他忽然觉得头晕目眩，脚步一个踉跄，竟直直朝着沈微婉扑了过去！

“殿下！”

众人惊呼中，沈微婉下意识后退，却被裙摆绊了一下，眼看就要摔倒，一只有力的手臂忽然揽住她的腰，将她稳稳扶住。

是萧彻。

他不知何时已站在她身侧，揽着她的手微微用力，低声道：“小心。”

温热的气息拂过耳畔，沈微婉脸颊微热，刚想站稳，却见太子扶着梁柱，脸色涨红，眼神迷离，竟当众喃喃道：“沈小姐……你这腰……真软……”

这话一出，满座死寂。

太子竟在大庭广众之下，对相府庶女说出如此孟浪之言！

李氏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沈清瑶更是惊得张大了嘴——太子怎么会突然失态？

萧彻眼中闪过一丝嘲讽，扶着沈微婉后退两步，朗声道：“太子殿下怕是喝多了，不如先去偏厅歇息片刻？”

太子还在晕乎乎地念叨着，被侍从慌忙扶下去时，还不忘回头瞪着沈微婉，眼神里竟带着几分痴迷。

这场风波让宴席彻底冷了场。众人看沈微婉的眼神变得复杂，有同情，有鄙夷，更多的是看好戏的玩味——被太子当众轻薄，这沈微婉的名声，怕是彻底毁了。

李氏又气又急，拉着沈微婉就往外走，压低声音骂道：“都是你这个丧门星！好好的宴席被你搅黄了！太子若是迁怒相府，我定不饶你！”

沈微婉任由她拉着，心中却一片清明。太子失态虽是药粉所致，但那只白鹭和泼洒的烈酒，分明是萧彻的手笔——他不仅要太子出丑，还要让所有人都以为，太子失态是因对沈微婉“动情”，彻底断了太子拉拢她的可能。

这步棋，果然够狠。

刚走到园门口，却见萧彻迎面走来，拦住了她们的去路。

“沈夫人请留步。”他目光落在沈微婉身上，语气平淡，“太子失态，惊吓了沈小姐，本王送她回府，也算替太子赔罪。”

李氏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七皇子这是要插手？他与太子本就不和，若是他护着沈微婉，太子就算再生气，也得掂量掂量！

她立刻换了副笑脸：“有劳七殿下了，微婉，还不快谢过殿下？”

沈微婉屈膝道谢，被萧彻护着上了他的马车。

车厢内寂静无声，只闻彼此的呼吸。沈微婉想起方才他揽住自己的力道，脸颊又有些发烫，低声道：“多谢殿下。”

萧彻看着她微红的耳根，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举手之劳。不过……”他话锋一转，“太子吃了亏，定会迁怒于你，往后在相府，怕是更要小心。”

“臣女明白。”沈微婉点头，“只是今日之事，怕是让殿下也卷入其中了。”

“无妨。”萧彻饮了口茶，语气淡漠，“本王与太子，本就没什么情面可讲。”

他顿了顿，忽然从袖中取出一支玉簪，簪头是朵含苞待放的白玉兰：“今日之事，委屈你了。这个，送你。”

沈微婉看着那支玉簪，愣住了。这是他第一次送她像样的物件，而非传递消息的字条或药瓶。

“殿下……”

“戴着吧。”萧彻不由分说将玉簪塞到她手中，“往后若再有人敢轻视你，便想想，你背后有本王。”

马车缓缓驶入相府街巷，沈微婉攥着那支微凉的玉簪，心中竟涌起一股从未有过的暖意。

她知道，从今日起，她与萧彻的关系，已不再是简单的棋子与棋手。

而这场谋局，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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