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京城的马车走得很慢。沈微婉掀开窗帘,看着熟悉的街景渐渐远去,心中没有太多留恋,反倒有种尘埃落定的轻松。
春桃坐在她身边,捧着皇帝赏赐的锦盒,眼睛亮晶晶的:“小姐,江南真的像话本里写的那样,有画舫、有乌篷船,还有吃不完的桂花糕吗?”
沈微婉被她逗笑,心中的最后一丝阴霾也散了:“嗯,还有大片大片的桃花,春天的时候,风吹过,花瓣能落满整条街。”
那是母亲生前常对她说的景象。母亲总说,等她再长大些,就带她回江南故里,看桃花,采新茶,再也不回这冰冷的京城。如今母亲不在了,她替她去看看。
马车行至城外渡口,早有一艘画舫候在那里。船夫是镇北侯派来的,说是萧彻特意嘱咐,要护她们平安抵达江南。
“七皇子还说,若小姐有任何需要,只需拿着这块令牌去当地官府,他们会尽力相助。”船夫递过来一块刻着“彻”字的木牌。
沈微婉接过木牌,指尖轻轻摩挲着上面的纹路,轻声道:“替我谢过他。”
画舫缓缓驶离渡口,京城的轮廓在视野里越来越小,最终缩成一个模糊的黑点,消失在水天相接处。
江南的春天来得早。她们抵达苏州时,正是三月,满城的桃花开得正好。沈微婉选了一处临河的宅院,院子里有一棵老桃树,枝桠探过院墙,落在青石板铺就的河面上。
她遣散了侯府派来的护卫,只留了春桃和一个本地雇来的老仆。每日里,她跟着老仆学做江南的点心,看春桃在河边浣纱,闲暇时就坐在桃树下看书,日子过得平静而安稳。
只是偶尔,在夜深人静时,她会想起京城的那一夜——相府书房的暗格,柳林坡的箭矢,养心殿里沈敬言的哭喊,还有萧彻肩头渗出的鲜血。那些画面像褪色的水墨画,虽不再刺痛,却总在不经意间浮现。
“小姐,你看谁来了?”一日午后,春桃兴冲冲地跑进院子,手里还拿着一封信。
沈微婉接过信,信封上是熟悉的字迹,笔锋清隽,带着几分凌厉。她拆开信纸,萧彻的字迹跃然纸上:
“太子已伏法,沈敬言在狱中自尽,临终前托人送来一封家书,说欠你的,只能来世再还。京中诸事已定,父皇身体渐好,命我暂代太子监国。知你不喜京城纷扰,未敢叨扰,唯江南桃花正好,盼君安。”
信纸末尾,还附着一张小小的桃花笺,上面画着一枝简单的桃花,笔法略显笨拙,却透着几分认真。
沈微婉捏着信纸,忽然笑了。她想起萧彻在马车里递给她肉脯时的样子,想起他挡在她身前中箭时的决绝,想起他在养心殿门口回头时的眼神。那些复杂的情绪,原来早已在不知不觉中,酿成了一杯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
“小姐,是谁的信啊?”春桃凑过来,好奇地问。
“一个故人。”沈微婉将信纸折好,放进贴身的香囊里,“春桃,去买些酒来,今日我们尝尝江南的桃花酿。”
暮色降临时,河面上亮起了灯笼,画舫上飘来悠扬的笛声。沈微婉坐在桃树下,倒了两杯桃花酿,一杯递给春桃,一杯放在自己面前。
晚风拂过,老桃树的花瓣簌簌落下,落在酒杯里,落在她的发间。
“母亲,”她轻声呢喃,像是在对空气说话,“你看,江南的桃花真的开得很好。”
远处的笛声转了个调子,变得轻快起来。沈微婉端起酒杯,对着漫天飞舞的桃花,也对着远方的京城,轻轻抿了一口。
酒是甜的,带着桃花的清香,顺着喉咙滑下去,暖了胃,也暖了心。
她不知道未来会怎样,不知道是否还会再回京城,更不知道与萧彻的缘分是否就此终结。但此刻,她只想安安静静地坐在这桃花树下,感受着江南的风,江南的月,江南的春天。
或许有一天,当京城的尘埃落定,当江南的桃花再开,他们会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重逢。
但那都是以后的事了。
眼下,她只需好好活着,为自己,也为母亲,看遍这江南的每一季桃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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