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彻在江南的日子,像浸了水的丝绸,温润而绵长。
他不再是那个锋芒毕露的七皇子,只是一个寻常的青衫公子。每日清晨,会陪着沈微婉去河边挑水,看她对着初升的朝阳浣纱;午后,两人坐在桃树下看书,他读朝堂奏折,她绣未完的桃花图,偶尔抬头相视一笑,胜过千言万语;傍晚,便沿着湿漉漉的青石板路散步,听画舫上的歌女唱江南小调,看孩童们在巷口追逐嬉闹。
春桃总说,小姐这半年来的笑容,比过去十年加起来还多。
这日雨后,沈微婉带着萧彻去镇上的书坊。青石板路被雨水冲刷得发亮,两旁的店铺挂着褪色的幌子,卖花的阿婆推着竹篮走过,栀子花的香气混着水汽扑面而来。
“前面那家的糖画做得极好,小时候母亲常买给我吃。”沈微婉指着巷口的小摊,眼中闪着怀念的光。
萧彻拉着她走过去,对摊主笑道:“来两只兔子。”
摊主手起勺落,糖浆在青石板上勾勒出两只依偎的兔子,栩栩如生。萧彻接过糖画,递给沈微婉一只:“尝尝?”
沈微婉咬了一口,甜腻的滋味在舌尖化开,恍惚间仿佛回到了童年。那时母亲也是这样,牵着她的手,买一支糖画,看她吃得满脸糖浆,笑得眉眼弯弯。
“怎么了?”萧彻见她眼眶发红,轻声问道。
“没什么。”她擦了擦眼角,笑道,“就是觉得……现在这样真好。”
两人沿着小巷慢慢走着,忽然听到前方传来争执声。一个穿着粗布衣裳的汉子正揪着一个老妇人,骂骂咧咧道:“欠我的钱到底什么时候还?再不还,我就拆了你的房子!”
老妇人哭得满脸是泪:“官爷,再宽限几日吧,我儿子去修河堤了,等他领了工钱就还您……”
萧彻皱了皱眉,上前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汉子见他衣着不凡,语气收敛了些:“这老虔婆欠了我三两银子,拖了半年都不还!”
“我没有!”老妇人急道,“我只借了一两,利滚利才变成三两的!”
萧彻看向汉子:“放高利贷是朝廷明令禁止的,你不知道吗?”
汉子脸色一变:“你是谁?敢管我的闲事!”
“我是谁不重要。”萧彻从怀里摸出三两银子递给汉子,“这钱我替她还了,以后不准再骚扰她。”
汉子接过银子,嘟囔了几句,悻悻地走了。
老妇人对着萧彻连连作揖:“多谢公子!多谢公子!”
“老人家,您儿子在哪个河堤干活?”萧彻问道。
“在城东的护城河堤,说是七皇子殿下亲自监工,工钱给得足,还管饭呢!”老妇人说起这个,脸上露出笑容。
萧彻与沈微婉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欣慰。
回到宅院时,暮色已浓。春桃做了江南特色的腌笃鲜,春笋的嫩,五花肉的香,混在一瓦罐里,咕嘟咕嘟地冒着热气。
“小姐,七皇子,快趁热吃!”春桃麻利地盛好饭,“今日镇上的人都在说,多亏了七皇子,河堤修得结实,今年汛期定能平安度过。”
萧彻笑了笑,给沈微婉夹了一块春笋:“尝尝,春桃的手艺越来越好了。”
沈微婉咬着春笋,忽然想起一事:“三个月后,你就要回京城了吗?”
萧彻的动作顿了顿,点头:“嗯,父皇还在等着我回去复命。”
饭桌上的气氛忽然有些沉默。春桃看了看这个,又看了看那个,识趣地收拾着碗筷:“我去厨房看看汤好了没。”
堂屋里只剩下他们两人。烛火摇曳,映在萧彻的脸上,明明灭灭。
“微婉。”他忽然开口,声音很认真,“我知道你不喜京城的纷扰,但我……”
他顿了顿,像是在斟酌词句:“我想请你跟我回京城。”
沈微婉的心猛地一跳,握着筷子的手微微颤抖。
“我不会让你再卷入朝堂纷争,也不会逼你做任何事。”萧彻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我会在京郊给你建一座院子,种满桃花,就像这里一样。你若想回江南,我便陪你回来;你若想留在京城,我便日日陪着你。”
他的目光太过灼热,沈微婉几乎不敢直视。她低下头,看着碗里的米饭,轻声道:“可我……我怕……”
怕京城的尔虞我诈,怕宫廷的规矩束缚,更怕……自己配不上他。
萧彻握住她的手,掌心温热:“我知道你怕什么。但微婉,有些事,总要试着去面对。比如,你心里其实是愿意跟我走的,对吗?”
沈微婉的指尖动了动,没有抽回手。
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又下了起来,敲打着芭蕉叶,发出“沙沙”的声响。烛火映着两人交握的手,温暖而坚定。
“我还没看完江南的秋天。”她轻声说,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松动。
萧彻笑了,眼中的光芒比烛火还要亮:“那我们就等到秋天。等看了桂花落满庭院,尝了新酿的米酒,再一起回京城。”
他顿了顿,补充道:“若你想在这里住一辈子,我便奏请父皇,做个江南的闲散王爷,陪你看一辈子的桃花。”
沈微婉抬起头,眼中含着泪,却笑了。
原来,幸福从来不是遥不可及的梦。它可以是雨巷里的一次援手,可以是瓦罐里的一锅热汤,也可以是眼前这个人,愿意陪你看遍四季的承诺。
夜渐深,雨渐歇。院中的桃树在月光下静静伫立,仿佛也在见证着这个温柔的约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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