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的秋天来得缠绵。先是院角的桂花开了,细碎的金蕊藏在绿叶间,不细看几乎发现不了,香气却像长了脚,悄没声息地钻进窗棂,染得满室清甜。
沈微婉踩着木梯,摘下枝头最密的那簇桂花,春桃在底下举着竹篮接着,两人的笑声惊飞了枝桠上的麻雀。
“小姐,今年的桂花比去年开得旺!”春桃捧着竹篮,鼻尖凑上去嗅了嗅,“做桂花糕、酿桂花酒,肯定都香得很!”
沈微婉刚从梯子上下来,就见萧彻站在院门口,手里提着一个油纸包,眉眼间带着笑意:“老远就闻到香味了,原来是你们在摘桂花。”
“殿下怎么回来了?”沈微婉有些惊讶。他今日去了城郊的粮库巡查,原说要傍晚才回。
“惦记着你做的桂花糕,就提前回来了。”萧彻晃了晃手里的油纸包,“还买了你爱吃的糖炒栗子。”
春桃接过油纸包,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我这就去把桂花晾上,等会儿就做桂花糕!”
萧彻走到沈微婉身边,看着竹篮里的桂花:“要不要帮忙?”
“你会吗?”沈微婉挑眉。她还记得第一次见他时,他是那个运筹帷幄的七皇子,哪里做过这些琐碎活计。
“学着做便是。”萧彻拿起旁边的竹筛,笨拙地将桂花倒进去,却不小心洒了好些在地上。
沈微婉笑着帮他拾捡:“要轻些,桂花嫩得很。”
两人蹲在地上,指尖偶尔碰到一起,像有电流窜过,引得彼此都红了脸。院外传来卖花人的吆喝声,混着桂花香,竟有种岁月静好的温柔。
傍晚时分,桂花糕刚蒸好,萧彻就迫不及待地拿起一块,烫得直搓手,却还是咬了一大口。
“怎么样?”沈微婉看着他,眼里带着期待。
“甜而不腻,带着桂花的香。”萧彻咽下糕点,认真道,“比京城御膳房做的还好吃。”
沈微婉被他逗笑,刚要说话,就见老仆匆匆走进来:“小姐,七皇子,外面有位老先生求见,说是……从京城来的。”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疑惑。萧彻擦了擦手:“请他进来。”
片刻后,一个身着锦袍的老者走进来,须发皆白,却精神矍铄。见到萧彻,他连忙行礼:“老奴参见七皇子。”
“福伯?您怎么来了?”萧彻起身相扶,眼中满是惊讶。福伯是父皇身边最得力的内侍,轻易不会离京。
“陛下让老奴来给殿下送样东西。”福伯从怀中取出一个紫檀木盒,递给萧彻,“还让老奴带句话——‘江南虽好,终非久留之地,该担的责任,莫要辜负’。”
萧彻打开木盒,里面是一枚象征储君身份的玉佩,玉质温润,雕刻着繁复的龙纹。
沈微婉的心猛地一沉。她知道,分别的日子,或许要提前了。
福伯又说了些京中的事,无非是朝堂安稳,百官盼着七皇子回去主持大局。萧彻听着,眉头渐渐蹙起,终究是点了头:“劳烦福伯转告父皇,儿臣料理完江南的事,即刻回京。”
福伯走后,堂屋里的气氛有些沉闷。桂花糕的甜香还在空气中弥漫,却再也品不出之前的滋味。
“看来,我们等不到看桂花落满庭院了。”萧彻的声音有些低沉。
沈微婉拿起一块桂花糕,慢慢嚼着:“储君之位,责任重大,你是该回去。”
“那你呢?”萧彻看着她,眼中带着一丝紧张,“你愿意跟我走吗?”
沈微婉没有立刻回答。她走到窗边,看着院中的桂花树。夕阳的金辉透过枝叶洒下来,将满地的桂花照得像碎金。
她想起这半年来的日子——雨巷里的偶遇,桃树下的闲谈,一起看河堤完工时百姓的笑脸,还有此刻满室的桂花香。这些画面像串起来的珍珠,闪着温暖的光。
“我跟你走。”她转过身,眼中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定,“但我有一个条件。”
“你说。”萧彻眼中瞬间燃起光亮。
“京郊的院子,要种满江南的桂花和桃花。”沈微婉看着他,嘴角扬起一抹浅笑,“还要留一间厨房,我要学着做京城的点心给你吃。”
萧彻走上前,轻轻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熨帖而安稳:“都依你。”
秋风吹过,卷起几片桂花,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远处的画舫传来悠扬的笛声,像是在为这场约定伴奏。
沈微婉知道,京城的路或许依旧会有风雨,但这一次,她不再是孤身一人。
她抬起头,望进萧彻温柔的眼眸里,那里映着她的身影,也映着一个充满希望的未来。
桂花还在落,庭院里的清香,仿佛要将这江南的温柔,都打包进即将启程的行囊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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